皇子身边侍奉之人，当要品貌兼备。

皇后虽然常在深宫，外面的事情却不是充耳不闻的。

于是这惊鸿宴中摘得三甲的几位贵女便成为了选入宫中或是赏赐侯爵做妾的最佳人选。

“玉钗”之中安锦云虽然一鸣惊人却为昔日名声所累，叶氏辨不清那些传言是真是假却也不敢随意冒险。

更何况虽说安锦云上面还有两个哥哥日后或有大的作为，如今的永昌伯府面上却是不够看的，嫁给皇子做正妃身份上还是不够。

姜茜自然不必考虑，本就是高阳公主求上来的。

还剩一个宁沛儿，叶氏仔细思虑之下恰巧是刚刚好的。

宁沛儿在盛京贵女之中名声极好颇有才气，宁氏一族足够繁荣却也只有宁相一个贵勋重臣，家世好而后劲不足，也对四皇子造不成什么威胁。

皇帝之前为秦旭与名妓传出不好的言论大发雷霆过，当下叶氏提出为秦旭娶妻之事，正正顺了他的心意，于是顺水推舟，直接叫了右相暗中提点。

既是已经叫右相来说，那差不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就等挑个好时机下达旨意。

秦旭自己从德妃那儿听闻这件事情的时候倒是神色不变，于他来说娶谁，娶几个都不重要，女子情意不过是权柄垫脚石，少女爱慕如锦上添花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宁沛儿足够聪敏懂事，又是他曾喜欢过的，虽说后面宁沛儿不知怎的不理他了，不过想来只要他略使些手段，对方又会乖乖回到他身边。

秦旭算盘打得好，却不知宁沛儿与安锦云之间的交锋已让宁沛儿将他看得清楚，只觉得女子心性，大约是同他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

皇帝的意思由不得臣子说行或不行，纵然宁沛儿心中不愿，面上也不敢表露一点委屈，只得为了家族荣耀暂且答应下来。

只是她后面反复思索，总觉得这事情带着那么一丝诡异。

三殿下是到了适婚年纪，怎的突然就提起来了，还偏偏是自己。

这其中若没有人推波助澜她是不信的，毕竟秦旭此人薄情她看得明白，绝不可能是三殿下向皇上开口要的她。

夏日的午后空气中带着一丝闷热，宁沛儿懒懒卧在榻上，半个身子倚在窗边，双眼迷离不知想些什么。

旁边的贴身丫鬟以蕊慢慢打着扇子，好将桌子上冰块的凉气送到小姐那儿。

她一边轻轻晃动着手腕，一边偷眼去看宁沛儿的神色。

宁沛儿之前与秦旭的那些事，这个小丫鬟是知道的。

她对宁沛儿忠心，宁沛儿也将她当做心腹，主仆二人心思相通。

右相同宁沛儿说话的时候以蕊正在旁边侍奉，听到消息也是心里吃了一惊，眼看着自家小姐愁眉不展，自然知道宁沛儿是因为什么心烦。

“大小姐，”以蕊轻轻出声道：“相爷宠着您，您若是上前求求相爷他肯定会心疼您的，何以这么快就答应了？”

宁沛儿将眼神从窗外收回来，落在以蕊身上。

小丫鬟为她着想她自然明白，只是终究是见识不够眼皮子短浅，这等大事不单是她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牵涉到整个宁氏一族的兴衰。

她兴趣缺缺的伸手理了理云鬓，换了个姿势倚着道：“咱们家虽得皇上器重，在高位者却也只有祖父一人，若是长久以来朝中无人帮衬，迟早没落成下一个永昌伯府。”

以蕊听不懂得这些，只知道维护主子，有些委屈的急道：“那难不成就牺牲小姐的幸福……”

“也算不得牺牲，毕竟我是嫡长女”宁沛儿话虽这么说，眉头却皱的紧紧的，捏在指尖青翠欲滴的葡萄半天没动弹。

“其实是不是我倒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身份，小妹年幼，其余妹妹又都是庶出，一时实在是没有人选，”宁沛儿到底是将那颗葡萄丢进了嘴里，吃着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而且昨日祖父忧心的也并非这个层面，嫁与三皇子到底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宁相只是寥寥几句，宁沛儿却知道其中隐含着的意思。

“现下形式未定，皇储空缺，我若嫁与三殿下无疑是让整个宁氏一族跟着站了队，三殿下日后封王远走还是……咱们都是跟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宁沛儿一想这些脑仁都跟着疼了起来，连忙招手叫来以蕊给自己轻轻按压着太阳穴。

她与秦旭短暂接触过，此人城府极深三言两句连她都忍不住陷进去，绝不是表面看上去那般放浪形骸、不顾礼法只知享乐的。

当今圣上是明君，若秦旭真的好色爱财毫无所长，陛下岂会之前如此重视他。

秦旭是很有野心的，而且宁沛儿也不信有人能在皇权面前不心动。

至于秦旭那些传言，估计也是做做样子迷惑他人用的。

如此一想宁沛儿居然有些不敢深思，闭着眼睛感受着穴道处丫鬟指尖轻柔的力道。

她缓缓叹了口气，怅然道：“着实是个烫手山芋啊……”

以蕊撅了撅嘴，这段话在她左耳进右耳出她完全没理解其中意思，只觉得小姐为此事劳心伤神。

“烫手的山芋扔给别人就是了，何苦自己巴巴捧着？”以蕊不解道：“旁的奴婢不知道，小姐不高兴可是真的，眼瞧着今日连书都看不进去了。”

宁沛儿哪还有心思看书，笑了笑只觉得丫鬟心思蠢笨单纯，什么都不知道只懂得最浅显的道理。

她不欲再与以蕊多说此事，伸手去拿旁边的葡萄却突然一个激灵身形顿住。

烫手的山芋扔给别人就是了。

她慢慢品出这句话的意思来，眼中噙了笑。

这么简单的道理，她先前怎么没想明白呢？

惊鸿宴上秦旭伸手指的安锦云，不正好合适嘛。

安锦云资色动人，秦旭当时的眼神分明是有几分兴味的。

宁沛儿笑了起来，终于恢复精神坐起身来，叫以蕊为自己寻件合适的衣裳，一边穿一边悄声吩咐道：“以蕊，替我给三殿下递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