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安锦云终于将人给哄好了,纪信然那边已经喝完两盏茶了,小腹鼓胀感强烈不说,因为害怕影七硬是一直撑着。
影七只看见对面男子的脸色越来越差了,还在心下奇怪,这里的茶也不算难喝,怎的纪家三公子是这样的表情。
影七倒是不在乎,他此次来的主要任务就是拖住纪信然,所以坐在这儿也怡然自乐,纪信然可有苦说不出,在第一盏茶结束的时候他就想起身去解手,谁知他刚稍有动作,屁股都还没从座位上抬起来,就被那个凶神恶煞的男子一把按了下去。
可算是等到安锦云和秦朔出来,纪信然瞧见自家表妹似乎和对方谈得颇为愉快,这才一颗心放在了肚子里,而后带着安锦云就火速离开。
秦朔看着被匆匆拽走的少女面色不虞,语气中带着淡淡的不快:“你怎么招待的纪信然,若是回去给云儿告状怎么办?”
影七飞快瞥了一眼两人离去的背影低头沉声回答道:“殿下,应当是这茶不合纪公子的心意。”
心里想的却是,告状这事儿也就您做的出来,还有谁会在安六小姐面前这么幼稚。
秦朔点点头,反正他和安锦云在一块儿的时候做什么都觉得好,哪里有空分辨这茶好喝不好喝。
他在二楼看着安锦云小小的一个,穿着曾给他穿过的那件粉色暗花蜀锦滚兔毛斗篷,正偏头同纪信然说着什么。
临到门前的时候,少女似乎心中有所感应,回头看了一眼,秦朔的目光轻柔的落在她的身上,像是一笼轻纱,将她完好的与世间外物隔离开来,明明白白地昭示着她与旁人的不同。
她胜过这世间的一切,她是我心头上一颗盈盈的明珠,是我永远的渴求和神祇。
安锦云回去后先是将和秦朔的合作给管事交代清楚,又命人重新从淮安要货,将一切安排妥当后这才与纪信然分开回了盛京。
纪信然回去后终究是没对白氏说中途的那个小插曲,只讲了安锦云如何行事,其实他没有帮上多少。
白氏听了很是感慨,云姐儿,似乎已经不是她记忆中那个跟在她身后只会撒娇的小姑娘了。
又一场雪过后,整个秦国大地彻底进入寒冬,闻说邵安边关不怎么安定,北边蛮夷屡屡来扰。
与秦国西边相邻的楚国皇帝英年驾崩,太子年幼后继无力,他的七皇叔摄政王竟学那曹孟德一般把持朝政,平定了内乱后似是野心勃勃又盯上了秦国,居然三番五次派探子潜入。
安锦云收到安御风的信后忧心不已,闻说二哥哥已是伯长,带着自己的人几次逼退蛮夷,又抓住了两个西楚的探子统统斩杀,被记了二等军功。
安御风在信里没提,安锦云总担心他是不是受了伤,蛮夷凶险狡诈,像狗皮膏药似的每到冬天总要来犯,这次又加上了这个什么楚国的事儿,当真多事之秋。
二哥哥得了将军赏识总是好的,但安锦云还是希望边关安定,事事顺遂。
亦书和瑶琴听着安锦云说这些事儿,心情也跟着低落了起来,三个姑娘本是坐在院子里烹茶赏雪,现下俱是一脸愁容。
连申公豹也不敢乱叫了,最爱刨的雪堆不刨了,乖乖趴在安锦云脚边。
安灵梓来望云院的时候正好就看见这么一副景象,不由得问道:“六姐姐这是怎么了?可是手下的铺子又出了什么问题?“
“不是铺子的事儿,“安锦云与安灵梓关系要好,便将二哥哥的信简单给安灵梓说了一下。
安灵梓听完后若有所思,薄唇轻启呼出一片白雾:“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个摄政王似乎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二哥哥在边关可有的辛苦了,只是六姐姐在这儿忧心也于事无补,咱们帮不上什么。”
“谁说不是,”安锦云叹了口气:“往年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同西楚是百年交好的,哪里会有这种事儿。”
安灵梓神色不变默默饮了口茶,她对楚国确实是不清楚的。
再者,她对这些实际上都不怎么关心,若不是因为同安锦云关系好,也不会多问这么一句。
在她心里似乎没什么是很重要的,安锦云算是唯一的例外,在她心头热血尚未凉尽的时候,安锦云曾给予她一团温暖。
至于其他的,就算秦国亡了又如何,花开花落,终有寂时,万事万物,皆不例外。
想到这儿,她的眼神中透出一丝凉薄,念着安锦云思绪不佳,连忙低头垂眸敛下神色。
除了安御风的事儿,别的倒是一切顺利,安锦云和秦朔合作之后强强联手互惠互利,一个月进账的银子比之前王氏管着的时候高出三倍之多,又叫纪管事带着两个徒弟,等日后教会了后放在其他地方便于管理。
安灵梓想了想,便挑着些高兴的事儿同安锦云讲,总算是将安锦云从之前低落的情绪中拉了出来。
“最近……似乎不怎么见祖母出来走动了,”安灵梓一边摸着申公豹的毛发一边同安锦云说道,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面上既无遗憾也无悲伤。
“听说陈姨娘这一胎不怎么安稳,将父亲叫过去了几次,外面隐有风声,祖母听到后很是生气,又将父亲叫去狠狠骂了一顿,”她如今提起陈毅娘的时候,眸中再无温色了。
安锦云最近不怎么关注烟柳院那边的情况,听到安灵梓说的这些面上有些沉默,眼神看着远处腊梅树上厚厚的积雪,许久才开口道:“祖母老了,还能再骂几次呢,二叔年岁不小了,当真这么想要这个孩子吗?”
“说是骂,其实祖母心里也是自愿的,”安灵梓嘴边挂着一抹隐秘的讥诮,凉声道:“我前儿跟着父亲悄悄去庄子上看过姨娘一次,她那肚子,瞧着比寻常的大些。”
安锦云听到这儿才算明白,怕不是肚子里揣了两个,怪不得祖母生了这么多次气还是同意了。
老人总是对孩子有种执念,更不要说是难得的双生子。
“临近年关,三哥哥当要回来述职了,听父亲说他在那边做的不错,陛下想将二哥哥留在盛京,”安锦云对安俊雨回来没什么好感,说这话的时候便带了些情绪,“少有的事儿呢,都快盖过大哥哥这个状元的风头去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三哥哥若是只顾一味进取,有的是人看不惯,到时候还怕牵扯到其他人,”安灵梓倾身靠近安锦云,几乎耳语道:“自从四姐姐去了后,三哥哥就同父亲关系不大好了,这次回来,还不知道能不能安安宁宁过个年呢。”
安锦云微微颔首,确实,安唏月的死对伯府造成了一种奇怪的分水岭,好像已经分家了似的。
她回想起外祖母白氏来,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想要回淮安过年去,等这阵冲动过了,理智归位了,又明白自己现在还去不得,顶多只能去玩个几天罢了。
“瑞雪兆丰年啊,”安锦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伸手将安灵梓也拉起来,声音中都透着一股子慵懒劲儿:“你今日留在我这边用午膳吧,咱们吃完饭打会儿雀牌,睡起来一同踏雪赏梅去。”
安灵梓牌玩的还可以,笑着随安锦云进屋去:“我可没什么东西好输给你,待会还请六姐姐手下留情。”
“还没开始呢怎么就说会输,这可不吉利,”安锦云揶揄地看一眼安灵梓身旁的初夏:“还不是你这丫鬟每次不会配合,这才惹得你连着输,也不知七妹妹下去怎么教的。”
初夏便有些脸红,往安灵梓身后躲了躲,小声道:“七小姐教导奴婢的时候绝无藏私,只是奴婢脑子笨,学不会这些。”
“该罚,待会给咱们做红糖酒酿圆子来吃,”安灵梓知道初夏更喜欢做这些,于是也不为难,“六姐姐还没尝过我们家初夏做的东西吧,这次正好得了空。”
“也好,”安锦云打趣道:“你对你的丫鬟倒是维护,还没说两句呢就急着给初夏撑腰。”
初夏脸上娇憨的笑了笑,心中一片暖意,七小姐对她确实是顶好的。
“我可不敢,还不是跟六姐姐学的,伯府上下谁人不知六姐姐最是护短。”安灵梓丝毫不落下风,只有在安锦云面前的时候嘴上才如此不饶人了,通常时候别人只能得到她的沉默。
两个姐妹说笑着进了屋子,安锦云被热气一烘,刚脱了外面的斗篷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喷嚏。
“别是风寒了,“安灵梓有些担忧的看着人,两个人坐在小炉子旁,将已经凉了的手炉给一旁的丫鬟换上新的。
“应当不会……阿嚏“
那个“吧“字还未出口,安锦云又是一个喷嚏。
方才在外面坐得太久,安锦云身子根基弱些,竟真的觉得自己怕是风寒了。
安灵梓忙唤初夏将酒酿换成红枣姜汤,又说下午也别出去了,就呆在家里好好缓着吧,免得加重了。
安锦云一心惦记着外边的梅花开得好看,想想自己的情况,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