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那种感觉又来了,安锦云只觉得自己身处于一片混沌之中,周围全是雾气缠绕在她的身旁,她走得又累又迷茫,面前一片白茫茫,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
她想醒却醒不过来,隐隐约约似乎听到亦书的声音,却始终睁不开眼睛。
她知道自己在睡梦中,却无法自控。
亦书一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担心着安锦云,早上起来后第一时间去查看安锦云的情况,结果又发现自己在外边叫人却不醒,后面直接进了屋站在跟前喊人,安锦云居然也跟无知觉一般就那样一直沉睡着。
这可把两个小丫鬟给吓坏了,亦书想了想后去拧了个湿帕子搭在安锦云的额上,刚一放上去的时候安锦云眼皮动了几下,鸦睫抖动着显然是已经感到了凉意,只是许久还不见醒来。
两个丫鬟等了一会儿,总算是看到床上躺的少女缓缓睁开了眼睛,双双松了口气。
“六小姐……”亦书被吓得不轻,现在瞧见安锦云醒了甚至还有些后怕,“您现在感觉如何?”
安锦云觉得疲惫极了,轻轻呼出一口气去,刚要说话便是一阵咳嗽。
瑶琴连忙给安锦云端来一早就熬好的川贝冰糖雪梨,喂着安锦云喝了几口。
安锦云面色苍白得很,身上像是一点力气都没有软绵绵的任瑶琴扶着,喝完后倚在靠枕上喘了喘,呼吸听起来倒是还算顺畅,并无阻滞之感。
没痰就说明病症还没进入肺部,只是已经喝了这么久的药了,居然连咳嗽都没止住,实在是说不过去。
再加之安锦云这个久睡不醒的症状是在古怪,已经不像是风寒引起的了。
安锦云醒来后自己也在思忖着,自己这两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风寒以前也不是没得过,哪有这么缠绵古怪的。
这一想事,她就头痛欲裂外加眩晕,当即无法集中注意力,皱着眉有些难受的痛呼一声,身子一歪趴伏在床上。
“六小姐!”亦书面色一惊上前去将人扶住免得人跌下床去,安锦云面上痛苦,额上渐有汗珠凝聚,欲要说些什么突然觉得鼻腔一热,几滴红色的鲜血从她鼻腔中流出滴在被子光滑的缎面上,而后迅速渗透开来,晕染成一大片红梅。
“我……咳咳咳……”安锦云喉头一阵恶心,咳嗽之下居然呕出了一口血,一时之间嘴角脸上全是血迹,衬更衬得她面色惨白。
“好端端的怎么会呕血!”亦书拿着帕子给安锦云止鼻血的手都颤了起来,眼神震悚看向瑶琴。
“你在此处照顾六小姐,我去请大夫来!”瑶琴见那鼻血居然一时止不住,不一会儿就染红了一张帕子,安锦云还咳嗽着,整个人瞧起来十分憔悴可怜。
瑶琴出去后叫碧荷进来帮着亦书照顾六小姐,自己一路跑着去请大夫。
碧荷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进来后看见六小姐口鼻上皆是鲜血,亦书姐姐用来帮助止血的帕子已经被染透了。
她心上顿时慌了起来,一时之间不敢多问,连忙又取了新的帕子,叫亦书将安锦云扶着身子前倾些,又将帕子捂在六小姐鼻腔处。
好一会儿,安锦云的鼻血总算是止住了,只是咳嗽不断,而且越来越头晕。
“亦书……我……我晕得很……我想睡觉……”安锦云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断断续续的将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就要躺下去。
亦书心疼安锦云,就要扶着安锦云往下躺,却被碧荷一把拉住。
“亦书姐姐,”碧荷抿了抿唇,想起这两日两个大丫鬟在外边久等六小姐不醒,“不能让六小姐现在睡。”
亦书被这么一提醒,终于想起安锦云这病的古怪来,连忙将安锦云拉起来,使劲晃了晃劝道:“六小姐,现在睡不得,等大夫来看过后再说吧,您刚起来不久,怎么会又困?”
安锦云知道她不对劲,听了亦书的话强打起两分精神来,勉强提了提眼皮,只是脑海中依旧眩晕得厉害,方才咳嗽得差点脱力,心口砰砰跳着的声音她自个儿都能听到。
头越晕她就越想睡,整个人兀自做着斗争,面上十分挣扎痛苦。
“不行……我……我撑不住,”安锦云说着就要往下倒,头昏昏沉沉的实在受不住。
亦书心一狠:“六小姐,得罪了,”说着就上手往安锦云胳膊上掐了一把,当即给安锦云掐出了一个红印。
安锦云被痛得一激灵,勉强睁了睁眼:“大夫还没来么?”
亦书心中也焦急得很,不晓得为何请个大夫都这么久。
屋子里三个人又等了一会儿,在安锦云又要撑不住的时候总算听到外面传来人声,瑶琴急急走在前面,后面带着的乃是柳宏义大夫。
怪不得用了这么久,原来是去靖安侯府请人了。
瑶琴觉得六小姐这次发病发的奇怪,旁的大夫也信不过,还是去请了柳大夫来。
柳宏义看见屋子里的情景就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询问了三个丫鬟安锦云身上、被子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帕子上的血迹细细辨别了一会儿,而后说道:“六小姐这是被人下毒了。”
说罢不顾丫鬟们神色各异,先为安锦云施了几针叫安锦云清醒过来。
过了一会儿安锦云总算觉得自己头不怎么晕了,思绪渐渐清明起来。
她的黑眸中似融着冬雪一般冰冷,先是凝视了一会儿那帕子上的血,而后道:“柳大夫可知道这是什么毒?”
看着安锦云心思清明起来了,柳宏义这才开口道:“这毒名唤幽梦,食之会叫人昏睡不醒直到在睡梦中悄无声息的死去,这毒其实好解,只是因是慢性毒,发作得缓,轻易不会叫人察觉,往往等人发现基本就没救了。”
“六小姐福泽深厚,因着这几日感染风寒本就体虚,再加上这毒身子一下子就扛不住了,故而才会呕血,这口血能呕出来便好了七成,体内余毒再施三次针便差不多了,”柳大夫语气不疾不徐为安锦云解释着,“若不是六小姐染了风寒咳嗽着,这毒如此隐秘是发觉不了的。”
安锦云放在两边的手渐渐攥紧,将缎面揪出一个扭曲的形状来。
“会是谁想要害咱们六小姐?!”亦书眼中渐渐噙满泪水,六小姐自在淮安养好身子后很少再生病了,这次竟遭人下毒,还是这样阴毒的法子。
若不是恰好六小姐染了风寒,岂不是真如柳大夫所说的那样要悄无声息的在睡梦中死去?!
薛氏、安晞月已死,府中还会有谁要对安锦云下这样的死手?
若是下毒,只能是在饮食上。
“今日的事情不得传出去,”安锦云冷静下来后对三个丫鬟交代道:“对外只说我是风寒之症加重,故而请柳大夫来看看。”
“今日的膳食来了后还得请柳大夫帮忙验验。”
柳宏义微微颔首,看着安锦云在瞬息之间将事情理清楚后开始寻找解决办法。
如今张氏管着大厨房,若真是膳食中出了问题,三房脱不了干系。
只是若真是这样,安锦云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的。
午膳之前安灵梓来了一次,却听闻安锦云病得起不了身,还在昏睡着。
“怎会如此?找大夫瞧过了吗?”安灵梓脸上焦急不似作假,急急地追问着,望着紧闭门窗的屋子似乎还想进去自己亲眼看一看。
“七小姐不必忧心,已经请了柳宏义大夫来看,就是风寒加重嗜睡罢了,”亦书按照安锦云交代好的说辞对安灵梓解释道。
安灵梓听完后却并不能安心,最后只道:“若有什么我能帮的上的,一定要来寻我,我定竭尽全力。”
安锦云在屋子里听着这些话,攥着身下被单的手渐渐放开。
她最怕,来自自己所信任的人的背叛。
午间的膳食来了,安锦云想着,若是在其中下毒,柳大夫又说是慢性毒,定得日日都投才能置她于死地。
既然现在望云院没有走漏风声,那么膳食和之前也应当是一样的。
柳大夫挨个验过,却说里面并无任何不妥。
安锦云反而松了口气。
“除了这些,六小姐近日来还用过什么?”柳大夫问道。
安锦云仔细回想,面上带着思索神情说道:“除了这些……前几日都在祖母跟前侍疾,吃食和祖母都是一样的,还帮着祖母试过药,若是那些有问题,那祖母……”
她说着说着突然顿住,想到昨天祖母也是如此久睡不醒。
难不成是有人要害祖母她却给一并误食了?
亦书和瑶琴显然也想到了,满室寂静了一会儿后,安锦云吩咐两个丫鬟,一个去问问祖母今日的情况,一个去寻一下烟柳院前几日倒掉的药渣。
那边安灵梓急匆匆赶回烟柳院后,王氏抬了抬眼皮,问她去哪儿了。
“六姐姐风寒加重,孙女去看看,结果被告知六姐姐正睡着,故而也没见到人。”
“嗯,”王氏眸子沉沉,在安灵梓的服侍下用着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