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会把许晨当做一个十六岁的高中来看待，特别是当从他嘴中说出一连串的国家机密之后。

周立国就任国家安全局总长已有十六年，经历过大大小小的事件无数，但许晨是唯一一个给他印象如此深刻的人。

那张青涩的面颊下面，似乎住着一个相当成熟的灵魂，眉宇间全然没有少年人的朝气，反而充满了浓郁的死气，周立国曾经在自己的老朋友身看到过这种气息。

而那位老朋友，驰骋沙场数十载，杀敌无数，为共和国立下了不朽之基业，但最终也马革裹尸，成为了那陵园中的一道白色墓碑。

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一个少年人变得如此这般，周立国想象不出来。

没有经历过末世黑暗年代的人永远不会懂得，当秩序和文明崩塌以后，甚至连道德底线也一再接受着险恶环境的考验，能在这种境遇下生存下来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周立国拿漆黑的烟斗，默默的滑动火柴，火光在审讯室内燃烧，伴随着一阵青烟，审讯室再次陷入了寂静。

原本陷入了回忆和思索的许晨，看着那漆黑的烟斗，瞳孔突然猛的收缩了一下，随即豁然抬起头，看着周立国脸苍老的皱纹，莫名的觉得有些熟悉。

......原来是他。

黑暗降临后，人类的秩序文明崩溃的极快，但并非在一瞬间崩溃，曾经有许多人做过尝试和努力，试图将人类千百年来最宝贵的东西留住，但奈何力不从心。

“您家乡是湘城的吧。”许晨突然问道。

周立国抬起头来，眼中没有任何诧异，作为国家高层领导人之一，他的基本资料可以轻松的在网搜索到。

“您退休之后准备回老家养老？”许晨再次出言道。

这时候，周立国才发现，原本许晨面无表情的脸，多了一丝柔和，眼神也不再那么冰冷，隐约之中，好像用一种缅怀的神色看着他。

缅怀，那是对死人才用的词语。

“没错。”周立国咗了一口烟斗，目光穿过朦胧的烟雾，“最多还有一年半我这个老头就不能再为国家尽力了，到时候回老家找个安静的地方，看着你们这些年轻人，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看着你们这些年轻人......

许晨的记忆来到黑暗历五年，湘城早已沦陷，唯一还算安全的地方就只是军区旁的一座小型庇护所，由一支不足百人的军队，再加数十位老战士组成，他们一同保卫着八百名幸存者。

但黑暗的潮汐越来越猛，怪物们无休止的降临和进化，越来越强大的黑暗生物终究还是打破了这座庇护所的防御。

还记得那时候，就是眼前的这张脸孔，他站在一辆废弃的坦克面，默默的掏出漆黑烟斗，给自己点燃后，对着所有人如此说道：

“未来是你们年轻人的，只要看着你们这些年轻人，我就感觉未来还有希望。”

那是许晨在文明秩序崩溃以后，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了属于共和国的光辉。

老人叼着烟斗，带领着一群和他年纪差不多的老头子，他们甚至没有什么像样的武器，更别说虚弱的身体了。

但就是这样的一群人，硬生生的截断了黑暗生物的乱流，哪怕仅仅只有三分钟，但这三分钟，却给了所有幸存者希望，直到危机过后，许晨才暮然发现，幸存下来的整支队伍有小孩，有女人，但却没有任何一位老人。

但很抱歉，我们让你失望了，许晨在心中默默想到。

纵使人类已经初步能够在怪物横行的地区立足，但还无法做到反攻，而随着太阳吞噬者的降临，一切也都化为乌有。

想完了这些，许晨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起来。

他说道：“有一场不明来源的危机正在酝酿，没有人能够幸免，这不是其他国家的阴谋，也不是反人类份子的把戏，事情远比这些都要严峻的多。”

朦胧的烟雾后面，周立国闪着一双充满智慧的眸子。

他放下烟斗，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苍老智慧的眼睛和许晨的目光对视，这个过程足足持续了有三分钟之久。

在这过后，他才重新将烟斗塞回嘴里，狠狠的咗一口之后，才道：“我会帮你安排一下的，但你最好拿出足够说服所有人的证据，不然等待你的很可能是失去自由的下半生。”

周立国说完，便不再多言，转身走出了审讯室。

许晨在两名军人的押送下重新回到黑暗的牢房内，不同于一次，这次对方在饭菜中多少准备了一点荤腥味。

周立国没有食言，他在第二天的中午走进了那位老人的办公室之中。

“老朋友，你猜的没错，那位小朋友的确有些奇怪。”周立国在办公桌前坐下说道。

“做大事嘛，总是越年轻越好，咱们当初不也是早早的就闹起革命了嘛！”老人戴着一副老花镜，一边审阅着文件，一边笑着说道。

“他想要见你，说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亲口对你说，而且看他的样子，其他人他根本不会相信。”周立国说出了此行的正题：“虽然不排除有其他方法可以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我总感觉这样对待一位年轻人，有些不太人道了。”

老人闻言，却是突然抬起头看着周立国，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他惊讶的东西，足足盯了好一会，才慢悠悠说道：“你怕是感觉到了什么吧......”

“你也知道，人一老，总爱胡思乱想，我总感觉那位小朋友嘴里的事，真的很重要。”周立国说完，又摇摇头唏嘘道：“不过现在都讲究科学了，感觉这东西说不定就是错觉，特别是我这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头子。”

但老人却不这么认为。

他又笑了笑，看着自己的老友，目光闪烁着回忆。

“当年就是你那些玄乎的感觉，救了咱两不知多少次，你如今老了，我同样也老了，但说不定这一次，你又会救我一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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