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把游戏头盔摘下来。

接近两个多小时的游戏过程对她来说如同历劫，寝室里的空调制冷效果很好，但是她觉得自己的身上全是汗液。

阿北靠着自己的空调被，坐在床上翻着小说：“你出来了？你每天在游戏里穿梭，我以为你忘记自己活在哪个世界里了。”

顾长安盯着面前的墙壁。

“游戏和现实确实应该分开。”她下定决心般地说，开始收拾着自己的帆布袋。

阿北看到她收拾东西，问道：“今天周六，你收拾东西要去哪？”

“去奶奶那儿。”

徐北躺下了。

顾长安的奶奶，一个追求邻里社交的老太太。自从她的爸妈去了异地，顾长安便跟着奶奶出席各种社区活动的场合。田老太太美其名曰：“结交不同的年轻人，扩展社交面。”但是顾长安不止一次的抱怨过，自己去这种社交简直像一只装在网里的鱼，游不走，还得被展览。

结交不同的年轻人倒是没多少，全是不同年龄层的社交达人。

今天要去参加的是老年人交际舞大赛。

顾长安穿着一身短袖连帽衫，插着口袋，在广场上徘徊。老年人穿着各色款式的舞蹈服，热情地互相问候。

“哎呀，这是你孙女？长成大姑娘了！”

“长得真像她爸爸！瞧瞧这鼻子眼睛……”

这个时候，田老太太就会笑呵呵地把她推出来，她只要负责摆出礼貌客气的微笑站着就好。

今天却是不同。

“长安啊，我今天才知道楚爷爷家的外孙和你是高中同学，你们俩聊聊？”

长安咬着吸管答：“你说哪个……”

“顾长安，好久不见。”男生站到她的面前，礼貌地打着招呼。

那人鼻梁高挺，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非常有书卷气，是家长都觉得乖巧的类型。

谭西，顾长安高中的暗恋对象。

顾长安刚刚还在想，应该不会那么巧遇上高中同学。其他人也就算了，真要遇上自己曾经的暗恋对象，不如直接跑算了。

但是这世界真是贼特么的小。

都怪自己的乌鸦嘴，倒霉透顶。

于是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

谭西和顾长安两个人尴尬地坐在花圃旁边的台阶上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其实这个局面本可以避免，如果顾长安早一步知道谭西会出现在这里，万不会发生这种可以投稿小组的社会性死亡事件。

谭西眼神望向远方：“高中毕业以后你就没什么消息了，没想到这么巧，我们又见面了。”

老年交际舞大赛，你个年轻人还过来凑热闹……虽然顾长安本人也被拽过来撑场子，但是能在这种地方遇到，不能说巧，只能说老天不长眼。

她和谭西不是有什么过节，也没有什么恩怨情仇——只是当年她准备趁着高中毕业的好机会表个白，没想到谭西也趁这个机会表了个白。

可惜的是，谭西的表白对象不是自己罢了。

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你不是在外地上大学吗？这周没长假你还回来了？”

“我这周正好过来看看外公，他今晚要参加交际舞，我就陪着过来了。”

“这样啊……”

顾长安没胆子和身边的人对视，只能盯着自己的鞋神游天外。

这些年能避就避，也不知道他女朋友换了几茬。这么优秀的人，个高腿长人好看，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喜欢顾长安本人。

惨。

“没见你参加过高中聚会，你是不是觉得有点尴尬？其实没关系的，大家都……”

我为什么尴尬？还不是因为高中聚会有你。

再说了，有什么能比现在这个场面更尴尬吗？

心里这样想着，顾长安嘴上还是竭尽全力地编道：“我上大学以后加了个社团，就挺忙的……高中聚会就没去了。”

她望了一眼谭西，眼中夹杂着同情：

多好的小孩，就是感觉有点迟钝。说不定谭西这些年都把自己当做好兄弟，他可能没想到好兄弟对他还有非分之想。

“下个月正好有个高中班级的聚会，你来吗？”谭西问。

“啊下个月啊，我就不去了哈，我下个月应该要去参加一个外出活动……”顾长安迅速拒绝。这种场景如果要公开再重演一遍，她真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鬼知道她有什么安排，反正不管高中聚会啥时候，避开就对了。

“那好吧，有时间……再联系哈。”谭西也意识到女生的推拒，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

顾长安如蒙大赦。

再聊下去就没什么好编的了，实在是太过艰难。

晚风轻轻地吹着她的脸，温柔如情人。她看着谭西的背影，仿佛看见自己整个高中的青春。总该是有个结局的，不管是好是坏。虽然不够完美，但是这也是她的青春。

遇到这个插曲，她实在是感觉有些不对味。点开游戏群准备缓解一下现实的不幸，没想到游戏群里面也是热火朝天。

“@请称赞我的美貌@走停，你们俩cp文都出来了，不解释一下吗？”

“@请称赞我的美貌美貌怎么拐大佬？求指教！”

顾长安直接按灭屏幕。

开桃花这么开？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高光的一天。

无语凝噎。

广场上非常热闹，男女老少，都在广场动感重金属的音乐中欢笑和交谈着。顾长安坐在花坛旁边，感觉自己似乎与这些人之间有一道屏障。

周围人声鼎沸，她却像个旁观者，与他们格格不入。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五年前还是六年前？

不记得了。

但是从那时起，自己的生活便开始改变，开始依赖虚幻的东西——游戏，网络……

有一个小孩手里拿着夜光的玩具从她身边跑过，是一个小女孩，穿着粉红色的小裙子。

她看着那个小女孩，眼前浮现了另一个身影。

如果当年没有发生那件事，那么……

她正思绪乱飘，夏客给她发来一条消息：“ETC，上线。”

“你叫我上线我就上线，你谁啊？”顾长安对这个昵称不太满意，屏幕另一边的夏客看着文字都能感知到那传递的不爽。

他想了想，接着在对话框里打：“来拿奖励。”

顾长安看到“奖励”两个字虎躯一震，她往家的方向走去，手指表达着激动：“什么奖励，上次过副本的？那个不是直接发……”

正打着字，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把刚刚的话删除，又敲了一段话发给夏客：“你先等一下……”

“有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我们看见吊着的女人的那天，你去十九层……到底做了些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