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前，西部荒野，阿历克斯顿农场。

浩浩荡荡的队伍看上去相当壮观，但是又颇有些荒诞，在西部荒野这种人烟稀少的区域，除了往返各处的商队以外，很难看到超过十人聚集的队伍了。

“抱歉，我们这里，也没有空的房子了，你们去别处看看吧。”

“大哥，帮帮忙，实在不行，我们睡在马厩也——”

面前这位上了年纪的秃顶大叔，摆了摆手，赶忙关上了房间的大门。

理查德听到了从房间内传来上锁的声音。

“怎么，今晚又要睡路上吗？”

身后果然传来了冷笑声。

理查德心中暗叹一声。

“我们这么多人，他们匆忙之间，确实也没办法准备给我们住宿的地方。”理查德的声音艰涩：“今晚再坚持一下吧，明天继续往南，应该就能到下一个农场了。”

“这是第几个了？让我算算。”克拉克的脸上露着冷笑：“萨丁农场，贾森农场，摩尔森农场，还有今天的这个，自从离开暴风城之后，我们甚至连在干草垛上睡觉的机会都没有，晚上还要小心戒备着野兽的袭击，我们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面对克拉克的质问，理查德不禁语塞。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是那个已经不知逃到哪里去的范克里夫，让我们过来这里的，但现在他人在哪呢？”克拉克的目光咄咄逼人，似乎要将理查德吃掉一样：“说不定他正在湖畔镇的旅馆喝着小酒，在女人的肚皮上快活呢！”

克拉克身后的人群骚动起来，理查德感觉到，有一股火焰正在熊熊升起。

“我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了，暴风城的贵族们欠着我们的薪水，他们在我们建成的城市里逍遥快乐，我们吃着发霉的面包，睡在这些野兽撒尿拉屎的地方。”克拉克攥紧了拳头，理查德甚至能听见骨节之中清脆的响声：“既然已经是被驱逐的犯人了，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忍声吞气？”

“克拉克——”

“给老子闭嘴。”克拉克暴怒地打断了理查德的话，一口吐沫直接飞到了理查德的脸上：“要不是你，兄弟们早就快活去了。”

“兄弟们，看得起我克拉克的，都站到我的身后，从今天开始，我就带着你们，我保证，从明天开始，大家绝对能睡在点着壁炉的温暖房子里，喝的都是最甜美的麦酒。”克拉克举起了自己的右拳：“为了自由！”

“为了自由！”身后的人群呼喊着涌向了克拉克这里，没几个呼吸的功夫，理查德身后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理查德脸上的肌肉几乎都扭曲起来。

“看到了么，这就是兄弟们的真实想法，事实证明，范克里夫，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克拉克有些嘲弄地看了理查德一眼：“我不苛求你的认可，不过我相信，你最后一定会哭着求着加入我的。”

理查德很快就看到了心中不好预感的应验，这些愤怒的石匠，直接冲向了身后的农场——就如同将点燃的火把丢向干柴，他们三个人，根本无法阻止事情的发生。

身强力壮的理查德，直接用肩膀和皮靴撞开了紧缩的房门，伴随着房间内惊慌失措的呼喊，理查德看到克拉克侧脸上突然多出的一抹血迹。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农场的其他地方。

杀人，只要有了第一次，暴徒就会彻底放弃生而为人的矜持，再也没有理性和道德的束缚了。

将这些之前对他们冷眼相向的家伙踩在脚下，听着他们的悲鸣，这种扭曲的快感，对于石工兄弟会的这些人来说，无疑是最令人上瘾的毒品了。

理查德的身体晃动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只能无力地看着曾经的同伴，一步步堕入深渊。

农场里的惨叫声，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归于寂静。

不，这些惨叫声只不过是变成了疯狂的笑声。

“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石工兄弟会’新的会场了。”克拉克的脸上，衣服上沾染了相当多的血迹，让他那本就狰狞的面容变得更加骇人：“西部荒野，就是我们最好的狩猎场。”

“暴风城的那些杂碎，他们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干净，更笨没空来管我们，这片土地，很快就是我们来主宰了！”

克拉克周围的狂热信徒们，甚至都开始高声欢呼起来。

“老大，咱们这‘石工兄弟会’的名字，是不是也该改一改了。”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喊了一声。

人群很快便附和起来。

“嗯，也是，石工兄弟会，这名字太软了。”克拉克的手在下巴上摩挲了几下，旋即猛地一拍大腿：“对了，就叫黒焰！”

“黑焰？”

“没错，就是黒焰。”克拉克朗声说道：“这就是我们的复仇之火，我们要将这火焰烧遍整个西部荒野，烧到艾尔文森林，我们要让那些暴风城的家伙们，早晚有一天成为我们脚下的奴隶！”

“黒焰！”

“黒焰！”

狂热的喊声让理查德有些眩晕，这世界在他面前一点点崩塌，而他却连伸出一只手也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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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德先生，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理查德和仅存的两个原石工兄弟会的成员，狼狈地离开了阿历克斯顿农场，克拉克并没有驱逐他们，倒更像是他们主动逃出来的。

理查德靠在道路旁的残破木桩上，身体筛糠似的颤抖起来，将胃里没有多少食物残渣的胃液全部呕了出来。

“我们……我们先走。”理查德的声音相当虚弱：“我们去贾森农场那边，去等范克里夫大人。”

“那里是从艾尔文森林过来的第一站，他绝对会在家森农场落脚的。”

“可是，如果那边的人把我们——”

石匠没有继续说下去。

理查德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阿历克斯顿的杀戮，在这空旷的原野上，消息是根本藏不住的，更何况，克拉克毫无疑问会对周围的农场进行劫掠。

作为最早和暴徒们在一起的人，农场的人会怎样对他们？

“不要怕，要相信命运。”理查德深呼吸了几下，扶着木桩站稳了身子：“我相信，范克里夫先生，会指引我们正确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