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的青石街中，最令魔都人骄傲的，便是那面时光留下了古老痕迹的北宋青石墙。如墨般的黑，交杂着斑驳的铜绿，宛如无暇的青铜器上，虔诚者用笔墨记载历史的铭文。

而就在这青石墙上，一条白色毛茸茸的尾巴，突然垂了下来，打破了青与黑的平衡。而尾巴的主人，一只纯白色的布偶猫，正慵懒的蜷缩在墙壁上，湛蓝的眼睛中倒映着街旁那座执灯者学院的实践大厅中，那名伫立原地的少年身影。

黑发黑眸的长安在熙攘的人群中抬着头仔细阅读屏幕上的字符，寻找着自己今天的目标。

当任务屏幕再一次更替之后，一条标红的任务文字映入长安眼帘，长安握了握拳，记下人物编号后便走向了办理区域。

然而坐在办理台后的，并不是那名每天雷打不动，准时准点下班走人的教职工。一个令长安意想不到的中年男子正坐在柜台后，严肃的看着长安。

“决定了？”男任看着长安，率先开口。

“嗯，决定了。”长安点点头，拿过一旁的报名表，在一行红色的栏目上填上了自己的名字，他将表格推向面前的男人，却微低着头，只是看着那个写着教授李思的铭牌，不敢直视男人的双眼。

“远流三段，接取远流七段的清洗任务。无异于送死。”男子伸出手，轻轻按住了纸张：“回去，我帮你在想想办法，一个执灯者大学而已，没必要搭上性命。”

“不用了，李思教授。”长安摇了摇头，再次将表格推到了李思面前：“后天就是结课日了，如果我三天之内补不上五十分，我会失去一切执灯者大学的报考资格，剥夺能力，这个我无法接受。”

“而且，我有我必须进入执灯者大学的理由，李思教授。”

他抬起头，黑色的瞳孔宛如深渊，凝视着李思。李思看到长安眼中的坚定之后，一时无言。

李思沉默良久，而后他面色为沉，长叹一口气，接过了表格。作为黄河级执灯者中的佼佼者，那双强而有力的右手上，架着的纤细签字笔，竟有些颤抖。

“早点回来，我给你掌归家灯。”李思将笔放下，伸出手，轻轻吹了一下长安的肩膀：“愿你如远流。”

长安点点头，回应道：“长流不朽。”话毕，他转过身，进入拥挤的人群之中缓步离开。

身后的人群为他让开了一条道路，那些高傲的掌灯者预备役们出奇的放下姿态，微微低头向面前这个“弱小”的少年致敬。从一开始的嘲弄，到惊愕，到尊重。三年，长安用了三年的时间，让这座隐藏着丛林法则的学院认同了他的存在。

一切宛如电影镜头般在墙上的白猫眸中放映，在长安离开学校之后，它便站起身，远远地跟在长安身后。

长安坐在学院的专车上，闭目养神，为之后的恶战做准备。一旁的讲解员拿着手中的文档，一时不知应不应该打扰他。

“帮我讲解一下吧，这是我第一次参加清洗任务。”长安睁开眼，平静的对讲解员说道。虽然有关于异灵清洗的事物已经被他翻阅无数，但讲解员毕竟有经验，多学一点总归是好的。

“嗯，好的。”讲解员连忙将档案抽出，他看着档案，先问了长安一个问题：“扭曲空间你知道吧？”

“执灯者过渡损耗自身的肉体后，能力到达临界点后暴走，恶化成异灵。异灵出现时会形成一个畸形空间，只有同为执灯者且等级低于原空间执灯者才能进入。扭曲空间在出现后的三到五天之内如果没有被消除，就会产生灵核污染。”长安回忆起他在书上看到的内容。

讲解员点点头，继续说道：“这次的异灵原名李小云，能力是掌控十立方左右的水银，在一场抓捕行动中被重伤，为了保护三名群众燃烧了本源，成为了异灵。她恶化前的等级是远流五段，现在应该已经超过了六段。”

“如果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讲解员收起档案，凝重的看着长安：“如果你进入了扭曲空间，就没有回头路了。一天时间里，如果你无法杀死异灵，我们会直接动用高污染的武器直接打击空间及其周围。”

“我知道，没问题的。”面对讲解员几乎于恐吓的语气，长安依旧面不改色。

“你要知道，异灵不仅是会在原有的基础上大幅提高能力。”讲解员有些无奈的说道：“你面对她时遭到的心里压力会极为巨大，异灵，其实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看着长安布满坚毅的双眼，讲解员长叹一声，靠在椅背上：“我其实没什么好指导你的，就一件事。”

“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话音刚落，车厢随着一阵抖动，停滞在原地。讲解员推开车门，看着一旁深蓝色的旋涡，对长安说道：“去吧，一天之内，你只有一天的时间。”

长安点点头，跳下车厢，他紧了紧身后的绣春刀，毅然决然的走向旋涡处。

当他快到旋涡时，一道白色的小小身影突然挡在了路上，他惊愕的停住了脚步，定睛一看，那道白色的身影是一只布偶猫。它四脚着地，不顾方才雍容的姿态，大口的喘着粗气。

“你…为什么…突然坐车了？”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长安的耳旁。长安顿时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除了一旁紧闭车门的运输车外，已经被肃清的公园中空无一人。

“别看了，是我。”话语的主人似乎缓过来了，语气逐渐趋于平缓：“低头，低头！”

长安脖子机械的向下垂，那只白猫蹲在地上，可爱的脸上满是不耐。

“啊，这。猫，会说话？”长安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

“你们这都有超能力了，猫说话为什么就不行了？”白猫没好气的白了长安一眼，然后立刻严肃的对长安说道：

“我知道你敢来肯定有你的底气，但现在这个空间出了问题，它的结构现在很不稳定，里面的异灵已经到达了远流八级的临界点，而他畸变的时间只剩一个小时，你现在无论如何也没法清除它了，赶紧回去。”

长安顿时脸色有些凝重，如果这只奇怪的白猫说的话是真的，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来不及了，调动空间武器需要至少两个小时，就算现在通报也无济于事了。”

“那就跑！”白猫连忙说道：“保命要紧，反正这里都被净空了，你也不差这点学分，先跑，开车跑！”

长安的视线透过蓝色的旋涡，望向不算很远的居民区，哪里隐约能看到人影的走动，他们似乎在交谈着什么，微弱的笑声从远方飘来。

“空间武器的爆炸范围远远小于畸变爆炸的污染范围。”长安抽出身后的绣春刀，宛如熔岩裂痕般的赤红色纹路出现在他的身上：“现在组织疏散也来不及了，我得去。”

“你疯了？！”白猫焦躁的对长安喊道：“那是八段，八段！你才三段，你这和送死没有任何的差别，你现在进去无非就是多死一个人。”

“咱们先跑，这不是我们能够解决的问题。”白猫湛蓝色的眼眸突然出现绿色的数据流，它的声音逐渐机械化：

“我给你说实话，我是你的系统，你的金手指，你的外挂。你怎么想都好，你只要记住，只要有我存在，你以后成为长江执灯者根本不在话下，你没必要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胜利去断送姓名！”

看着没有停下脚步的长安，白猫更加着急了起来，他眼见利诱不行，只能威胁到：“你如果现在进去了，我就会评估你的心理状态，直接从你身上脱离，你要是没有我，你就算活下来了也永远都只能是远流三段！”

长安的脚步突然顿住，正当白猫终于舒了一口气后，长安俯下身，略带歉意的说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再找一个吧。如果我的死会对你有什么影响的话，很抱歉。但时间不多了，我得进去了。”

白猫呆滞的看着长安踏入蓝色的旋涡，大脑直接宕机。它看着吞噬长安后，逐渐缩小的旋涡，内心不断地挣扎。

“跟这种莽夫绑定，算我倒霉！”白猫下定决心，咬咬牙冲入了旋涡之中。在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白猫不断扑腾的四只短脚终于落在了实地上，它略带忧伤的趴在地上，看着不远处对峙的二人。

李小云漂浮在白茫茫的空间之中，她的皮肤已被充满剧毒的水银覆盖，双眼之中弥漫着诡异的银光。她看着长安，秀美的脸上满是讥讽。

“你们执灯者算死绝了么？派个三级的……”

未等话说全，在身后白猫赞许的眼神中，长安直接平举长刀，身上赤红的纹路一时间光芒大盛。长安向后一踏，身形暴动，手中绣春刀狠狠劈向李小云。

面对突入起来的攻势，李小云只是撇了撇嘴，并未惊慌。她左脚轻轻触了一下地面，双手一抬，六道水银凝铸的尖刺从她手中迸射而出，刺向了长安的要害。

长安左脚一滞，稳住身形。右手长刀立于身前，在水银尖刺即将触碰到他时，长刀半旋，将半空中的尖刺系数斩碎，化为一粒粒美丽而妖异的水银溅落在地面。

然而长安并未再次冲锋，他微眯着双眼紧盯着李小云，手上的长刀突然反握，直刺脚下的地面。在将长刀拔出时，刀刃上附着的些许水银证明了他并非无的放矢。

“可以，不是很弱。”李小云咬着手指，银色的血液从嘴角缓缓流下：“至少说，经验丰富。”

话音刚落，李小云的身上出现难以估量的细长伤痕，泛着银光的水银从伤痕中缓缓流下，在身旁汇聚成上百条条银蛇，无数锐利的毒牙反射着光芒。它们抬起蛇头，与李小云一起盯着长安。

“那么，在这种绝境之下。”李小云双手微张，身旁的银蛇一起吐出蛇信，嘶嘶的声音充斥在空间之中。

“你那点战斗经验，又有何用？！”

数百游蛇暴起，化作水银之灾，如怒涛般拍向长安。这一瞬，长安在这银蛇汇聚的“海浪”下，如此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