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音傻坐在盥洗室里已经快半小时,她要崩溃了,手上的那根验孕棒显示着两条”红线“,现实告诉她,她怀孕了......之前没有任何的征兆,只是月事延期了,她怀疑……果然,她“中奖”
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几天安德烈的电话明显少多了,有时候一周来一次,离上一次电话已经快二周没有联系了。想来离开贝湖已经快2个月多月了,相比在贝湖时,她反而更想念他了,经常会有意无意的想起那些美好日子,她已经开始习惯生活里有他的牵挂。
她现在要去找贾如意,她的死党,无话不说的闺蜜。
魔都的夜晚是魅力的,华灯初上,浦江两岸的灯景让人眼花缭乱,浦东的东岸矗立着一栋栋世界级标志性的摩天大楼,西岸是整排雄伟的英式的古建筑群楼,写照了悠久的历史,古今中西文化的融合,一丝不苟的和谐。
大街上的俊男倩女,餐厅里爆棚满座的美食客,灯红酒绿,奢靡的生活充斥在繁华的魔都各个角落……
相形贝湖,一个神一般的地方,不可亵渎的圣地,原始中充满了神秘,静谧中透着悲凉,寥寥无几的人烟,夜幕昏暗,清寒之感油然而生......
忽然,她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亲爱的,急急忙忙的叫我出来,怎么啦?”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贾如意长相白皙甜美,有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生动伶俐,是夏青音高中和大学的闺蜜,刚被一家私立小学聘为国文教师,看着这小可人,未来恐怕更是要和她”沾亲带故“了。
夏青音被惊吓之后,仰起头冲着她笑骂了一句:“哦哟,人吓人,吓死人的好么?”笑露皓齿,明艳动人,只是眼神里微微带着几许苍凉。
“怎么啦?去了趟贝湖胆变小啦?”她努了努嘴,“想什么呢?那么出神?想你的军官啦?”
“嘁,胡说什么呀?”她斜眼怼了回去。
贾如意知道夏青音的一切,她知道夏青音喜欢做梦,很多事趋于理想化,同情心还泛滥。
夏青音也知晓贾如意所有的事,估计要不了几年,她便顺理成章的成了她的嫂子,是表嫂。
“怎么啦?你看起来无精打采的,和刚回来的时候完全不对劲哈?”贾如意托着腮帮子,大眼睛眨了眨,
“先叫东西喝吧,我已经点过菜了,老规矩。”夏青音递过餐单。
她接过后没看,便招手叫了服务员要了一杯咖啡和柠檬水,这里是她们常来光顾的地方。
贾如意依然目视着她,静候着,从夏青音的的眼神里,她读出来,“有事”。
“如意,我可能怀孕了。”夏青音看着她说道,语气苍白而无力。
贾如意听后半张着嘴,愣了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俩人对视着,都没有说话。
夏青音开口了:“你说点什么吧?”
贾如意心里早就窝着一口气,替闺蜜委屈着,自从跟那个像“迷“一样的安德烈交往后,她每次见面都总是恍惚不已,心不在焉的样子,原来那个自信骄傲的夏青音不见了,她很气她,但更多地的心疼。
贾如意轻握着夏青音的小手臂,故作淡定道:“别急,明天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先确认清楚。”
夏青音点点头,喝了一口咖啡,无声……她靠进沙发椅,看起来就像被抽走了元气一般,特别的无助孤单。
贾如意看的心疼,问道:“你自己有什么打算吗?”
“不知道……”夏青音声音轻的像蚊子。
“他最近有电话吗?”贾如意眉头皱起,看着她。
夏青音依然摇头……片刻后,说道:“有任务......可能是不方便吧。”
贾如意很想说点什么,但是看着他的样子,实在是不忍心,“你别怕,我陪着你,一起想办法哈。”
夏青音抬头看了一眼她,然后转向别处,眼睛蒙起了水雾……
第二天一大早,贾如意就开车往夏青音家里赶,她将车胡乱的停在她家小洋楼的花园里,急急忙忙的从那辆敞篷的Mini Cooper上跳下来,敲门,张妈开了门,“哦哟,如意来啦,敲得这么急,出什么事了?”
“没有,好着呢,青儿起来了么?”她若无其事道。
“嗯,早起来了,在用早餐呢,你吃了没?”张妈关心道,一脸的慈祥。
“没,那我也吃点呗。”她一手搭在张妈的肩上,一块儿进了餐厅。
夏青音看到贾如意进来,将身边的椅子拉了拉,让她做身边,张妈又添了一副碗筷,倒了杯牛奶出来。
贾如意看了一眼夏青音,说:“你昨天没睡吗?瞧你这脸色,黑眼圈都出来了。”
夏青音依然没作声,早餐很丰富,中西俱全,通常夏爸和夏妈习惯中式的,而两个女儿喜欢西式的,张妈每天会煎些鸡蛋、培根、火腿、烤三文鱼、烤吐司等换着口味给两姐妹。
张妈对着贾如意说:“如意,你把妙儿那份先吃了,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床呢。”
“哦,知道了,张妈,谢谢!”贾如意开始不客气的动起了筷子。
贾如意15岁时就和夏青音玩在一块儿了,那是认识了夏青音大舅的儿子沈浩然,沈浩然对贾如意一见钟情,每次找机会“偶遇”,一见面就故意“掐”贾如意,气得贾如意恨的牙痒痒,在她20岁生日那年,沈浩然帮她举办了一场浪漫的生日聚会,俩人便“私定终身”,好在贾如意与夏青音是闺蜜,双方家庭都知根知底的,双方父母都满意,也就默认了。
俩人用完早餐后,便与张妈打了个招呼,闪人了。
一路上,夏青音双手交叉相握放在大腿上,紧张的不知所措,一直没有说话,贾如意一直专心的开心,默默地陪着。
到了医院,经过了一系列的看诊和缴费,两小时后,贾如意终于拿到检验报告,楞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夏青音,然后上前拥抱着她,声音有点发颤的说着:“没事的,我们一起想办法,我陪着你。
女医生例行公事的问道:“22岁?结婚了吗?”
夏青音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机灵的贾如意说:“已经订婚了,我们就是来检查确认一下。”
医生见怪不怪,照本宣科道:“前三个月要密切注意,不能行房,见红要来检查,若是不想要的话,越早越好,不要超过三个月。”之后递给她俩一张孕妇须知单。
走出医生办公室后,夏青音终于忍不住了,跑到安全门的楼梯口,哭了起来,贾如意赶紧跟上去,抱着她,夏青音在她肩膀上捂着嘴,哭到都快岔气了。
她们在外面找了一家安静的咖啡馆,俩人又开始沉默了,一刻钟后,贾如意终于开口了:“青儿,你怎么想的?”
夏青音抬起头望着她,眼眶里面都布满了红血丝,她摇摇头……双手撑在桌子上,捂着脸,要崩溃了......
贾如意继续道:“我们现在就打电话给他,告诉他,这事太大,你得让他知道后再决定。”
夏青音沉默了一会儿,拿出手机,她按键的手指都有些发抖,解了锁后,贾如意一把拿过来,在通讯录里翻找,看到安德烈的名字后,她毫不犹豫的按下去,很快里面女音自动系统说了一连串俄语,显然不是关机就是无人接听之类的。
贾如意心里骂着“混蛋”,但嘴里却说:“还在执行任务,没法接电话呢……”
贾如意凑近她道:“青儿,若是我们要了这个孩子,有几种方案我们要想想,第一,你要面对你父母,他们肯定会生气、不理解,但是他们爱你,接受这孩子只是时间问题;第二,你要休学一年了;第三,你要有最坏的思想准备,万一他……我是说万一哈,你的未来……”
夏青音抬头看着她,双眼又开始泛红了,她不怕父母和读研,但是她那个“第三”,她不敢去想……
又是一阵沉默,夏青音终于开口说,声音虽轻但坚定,“我要他!不管是什么后果,哪怕未来是个单亲妈妈,我也不怕,我认了。”
贾如意露出无奈的微笑:“青儿,这孩子可能会影响到你的一生,他是混血儿,以后你的另一半能否能接受一个混血儿,那需要勇气的。”
“我不想“杀”了他,我是他妈妈。”夏青音答非所问,但是显然已经做了“忘我”的决定。
“好,你若是决定了,我陪着你一起养大他,你可要让我做他干妈。”贾如意欢快的说道。
夏青音终于流出欣慰的眼泪,她如负释重的笑了,这笑容足以让人疼惜得想拥她入怀。
俩人决定这件“人生大事”后,气氛开始轻松愉悦起来,贾如意说:“那么我们就不用再联系那个“可恶”的大兵了,别让我见到他,见一次,我要骂一次。”
夏青音“噗嗤”的笑起来,“等你能见到了再说吧。”
贾如意说,“我们还是要先解决当下你爸妈的问题,这事还不能拖,一样要告诉他们,不如今晚就说?”
贾如意建议道,夏青音觉得既然自己已经做了决定,那么面对父母是迟早的事情,不如早点告知,自己心情也舒畅些。
该来的总要来,晚餐后,大家坐在客厅里闲聊,夏妈问:“如意啊,我们浩然对你好不好啊?没有欺负你吧?”
“阿姨,他不敢欺负我,我欺负他还差不多。”贾如意快人快语。
夏妈一愣,引得大家都笑起来,夏妙音叫起来:“怪不得,我哥越发的消瘦和憔悴呢?”
大家又一阵哄笑……
夏爸关心的问道:“那你们什么时候办事啊,浩然也不小了。”
贾如意说:“我爸妈说等我工作两年再说,今年刚毕业,没有踏上社会就成家,没有处事经验。”
夏爸和夏妈都能理解,哪个父母希望自己的女儿早早嫁人呢?
夏青音一直没有参与讨论,这让夏爸有点疑惑,他有点不安的看向女儿,问道:“青儿,最近学校有答复了吗?”
夏青音抿了抿嘴,看了一眼爸和妈,她努力让自己冷静,她在心里已经告诫自己很多遍,不管父母态度怎样,她不能激动也不反驳,坚持自己的决定就好。
“爸、妈,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她微皱着眉间,手指相握,指尖的血液都挤在指甲里。
大家顿时安静下来,朝她看去。
“我……我怀孕了。”她低下头轻语道。
夏爸、夏妈和夏妙音听了瞬时都傻眼了,张妈也从厨房里出来,站在沙发的后面看着她。
夏妈第一个反应,站起来,坐在夏青音旁边的贾如意赶紧让位,走到另一侧的单人沙发椅上坐下。
夏妈坐在夏青音的身边,拉过她的手:“你跟妈在开玩笑吗?囡,这事不能开玩笑,妈受不了哈。”
夏爸眉头紧皱,薄唇紧密,双手在大腿上已经握起了拳头,俊朗的脸怒气已经升起,而夏妙音那张秀丽的脸一副惊讶的样子,半张着嘴看看夏青音,又瞧瞧贾如意……
夏青音看着自己的母亲,又看看父亲:“是真的,如意今天陪我去医院查过了。”
夏妈脑子“轰”的一声,双唇颤抖,瘫在沙发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张妈赶紧过来,帮她顺气,嘴里念叨:“别急,别急,让青儿说完......”
“怎么回事?是谁?说清楚了。”夏爸齿缝里吐字,额上青筋在微微跳动,一触即发的样子。
三个女孩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场面,贾如意畏畏缩缩的出来圆场:“叔叔,是这样……”
“让她自己说!”夏爸从来没有对自己的女儿们这样的疾言厉色过,这次真的上火了。
夏青音这时反而冷静些了,她暗自做了个深呼吸,抬头迎上父亲的眼光,声音清脆:“他是个俄国人,是陆军少将,我们在贝湖偶遇。”
她看了一下母亲,目光又转向父亲,“我喜欢他,我是自愿的。”
夏妈那双大眼睛瞪得快要跳出来,她的手捂着心口,“什么?还是个外国人,我的天哪……”
夏爸目光盯着她,一言不发,双唇已经有些发白了,他隐忍着,等着夏青音继续:“他是混血儿,妈妈是上海人。他父亲是外交官,驻上海俄国领事馆,母亲是大使馆的翻译官,他们住在圣彼得堡。”
夏青音又看了一下父母,父母的表情依然没有缓和,也没有回应她,她只得继续:“他的部队驻扎在伊市,那天去岛上集训,我们遇到了……”
夏青音说完那次“贝湖邂逅”之后,安静的等着“家庭宣判”。
夏妈的目光转向夏爸,责怪道:“都是你从小惯着她,什么自由、什么理想……要勇敢去尝试……现在尝到了吧,你叫她怎么办,才22岁,我的孩子……”她开始悲伤不已,咽哽起来。
张妈轻轻地拍着夏妈的后背,双眼噙着老泪,一脸的焦虑。
“他知道了吗?”夏爸镇定道。
夏青音垂下眼帘,摇摇头……
“什么意思?”夏爸急切道。
贾如意接口道,“安德烈他……在执行任务,四个月没有办法联系,是封闭式集训。”
“什么?”夏妈突然喊道,“四个月联系不上?这叫什么事?万一你们有个什么意外,这孩子四个月大,那还怎么弄啊……”眼泪又开始像泉水一样涌出。
她指了指夏青音的脑袋:“你怎么就不能让我省心呢,从小这样,到大了还是这样……”
“你有什么打算?”夏爸问道。
“我想生下来,不管我们将来会怎样……”夏青音声音很轻,但语气坚定。
夏爸沉默着......
夏妈不淡定了,她激动起来:“生下来?万一你们没有结婚,这孩子就是私生子,你将来带着孩子怎么嫁人,若是个中国孩子那还看不出来,现在是个混血儿,你让对方怎么能接受得了?”
“妈,你想太远了……”夏青音看着母亲,有点无语。
“我能不为你们的未来着想吗?你们是我身上的肉,我不心疼谁心疼!”夏妈将目光转向夏爸:“夏轩颂,这次你必须听我的!”
夏爸疼惜的看了一眼夏妈:“小懿,我们要冷静,孩子大了,该放手还得放手,他们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她们能懂什么,都在”暖房“里长大的,她们眼里的世界都是“阳光灿烂”,不然怎会这样子?”
夏妈无情的怼回去。
夏妈擦干眼泪,握住夏青音的手:“囡,你们年轻人的事,妈不想插手,但是”未婚先孕”你要想清楚,关键是那人那么远……我们要现实点,妈妈都是为了你好。”
夏青音不语,她的心里对她与安德烈的未来,并没有十分的把握,妈妈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是现在她选择相信他。
“妈,我想等他。”夏青音漂亮的黑眸恳求道。
夏妈摸着自己女儿的脸,这么漂亮的孩子,这么纯良干净……她咬牙“残忍”道:“最多给他二个月时间,再联系不上,你就要听妈妈的,我们去拿掉他。”夏妈果断决绝。
这一晚上的折腾,张妈将沈懿扶着沈懿进了卧室,贾如意也离开了夏家,夏爸叫夏青音跟他进了书房,夏妙音是从惊讶到好奇……觉得姐姐的这场邂逅还是挺浪漫的。
夏爸的书房一直是夏青音最喜欢呆的地方,夏爸有一堵“书墙”,书架上什么书都有,中外史记,外史、地方志、中外名著、还有各类夏青音收集来的畅销作家的书籍和励志者的自传。
夏爸为了能让她能安静舒适的看书,还特意买了一张贵妃沙发床发放在书房里,因此这书房也就变成了父女俩的世界。
夏爸出生书香门第,一生正气傲骨,祖先是清朝时期的史学家夏氏望族。
夏青音一直是夏爸的骄傲,夏爸一直认为自己这个女儿有灵性,悟性极高,一点就透,心地善良......父女俩有很多共同语言,亦父亦友。
如今看着跟前的女儿已经长大成人,心里五味杂陈,心疼怜惜、舍不得......
夏爸看着女儿,意味深长道:“女儿,爸爸相信你!”他顿了顿,继续道:“我相信你能处理好这件事,包含你的感情问题,若你觉得这是正确的,你想要的,爸爸会站在你这边,不管未来遇到什么困难。”
夏青音开始管不住自己的眼泪,下唇颤抖起来,终于她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支撑在她的背后,她上前一步,靠在父亲的怀里,咽哽着道:“谢谢,爸爸,谢谢您一直包容我的任性。”
“行了,放宽心,没有什么比健康的身体更重要的了,我要你好好的,孩子!”他抚摸着她的头发,拍了拍她的后背:“去睡吧,要保证睡眠。”
躺在床上的夏青音此刻特别的想念安德烈,她打开日记本,写下:“我们已经失联快15天了,我怀孕了,你的孩子,我们居然有孩子,我好期盼…..我好想你,好想……好想……老爸、老妈,我知道你们好想骂醒我,骂我不争气,你们顾忌我的心理压力,包容我,给我力量去面对,我感谢您们,我爱您们!对不起,又让你们为我操心了,对不起!”
今夜,夏青音终于能安然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