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的刺耳声响起，李大壮惊醒，发现自己手中的刀插入地，他揉了揉莫名锐痛的手腕，弯腰拔出入地三寸，差一分就砍到他脚趾头的砍刀，擦了擦额头薄汗起身，“花小东家是要哪块肉？”

“李大壮，你这天天有肉吃，连刀都握不稳，武馆还收学徒，你过来我给戚师傅说说便宜点收你学费。”花禅重新指了指自己选中的那块肉。

“还是卖猪肉适合我，总共三十文钱。”李大壮摸了摸自己脑袋，一副憨实的模样。

“和你打个商量，我分三次给，每次十文你看行不。”花禅悄声和李大壮商量，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霍璟上午答应帮她捉夜鹰，她得感恩，包荠菜猪肉饺子，荠菜可以找，猪肉却没法省。

李大壮考虑了一会儿，示意花禅附耳过去，“我媳妇儿那擦脸的香膏没了，你再给做两盒，千万要刻上静女坊的字样，那个盒子也得做的像一点，肉钱我再给你少五文，到时候一起结算。”

花禅思索了一瞬，微微皱了皱眉，“行，两天后给你送过来。”骗人虽然不好，但李大壮也算是情有可原的。

“再不走，天晚不好找。”霍璟拉着花禅离开。

花禅被拉着走了一段距离才恍然大悟自己可以找木头，这样子不用在木行买，给木行的做工费会少很多，“霍霍，你等等我。”花禅跑回肉铺，一边说一边双手比划长宽度，“李大壮，借我一把刀，要大些的，砍木头用。”

“砍木头，用剔骨刀最合适。”一排各式各样铮亮的刀放在置刀架上，李大壮拿出一把较大的剔骨刀对着吹了口气，破风声响起，“听见没，这刀锋利着，小心点用。”

“晓得了，记得把肉给我留好。”花禅费劲儿地拎着剔骨刀朝着霍璟跑去。

李大壮看着两人转弯出了镇口，又蹲地上看了看被刀砍出几寸深痕迹的地方，除了发现几颗葵花子散落在地，地上干干净净一片，“早春就有蚊子了？不能呀，可若真是蚊子，也太毒了。”李大壮手腕上还疼着，疼的地方约指甲盖大小的红肿，他寻思着得让自家媳妇儿买点驱蚊散擦擦。

花禅带着霍璟沿着槐树镇河泊的方向而去。

“王婆婆炒的葵花子又香又脆，你怎么知道？吃吗？“花禅伸手将葵花子递向霍璟。

“我在酒馆吃过，不吃。“

”呵呵，想不到有一天，有人会担心我路上无聊，然后给我带一包葵花子，还帮我揣了一路，这有人疼的日子简直太幸福。”一包葵花子被她吃了七成，吃的她口干舌燥。

“喝水吗？”霍璟从怀中掏出水袋递给花禅。

“还真渴了。”花禅咕咚几口水下肚，大眼一瞥，“你拎着剔骨刀和小布袋想吃也不方便，等我有空给你剥点儿。”她伸手把水袋递还给霍璟，忽然弯腰伸手抱住霍璟往前迈的腿，“停！脆嫩嫩，油亮亮的一朵荠菜呀，差一点就被你踩坏了，腿真沉，救下一朵荠菜也算是功德一件，物有所值，它的归宿必须是我的嘴。“

霍璟往后退一步，弯腰把荠菜摘进布袋子里，目光短暂停留在余热消散的小腿处。

花禅查看了一下小布袋，“一布袋子的荠菜，够吃，你可以去洗手了。”

花禅起身继续嗑葵花子，她还从未去过河泊的源头，木行的老木匠说过，装香膏的红木树喜水，说不定沿着河泊往上就可以找到。

两人沿着河泊往上，终于找到了一棵手臂粗的红木树。

“霍璟，剔骨刀给我。”花禅将葵花子递给霍璟，接过剔骨刀，“你离我远点。”

霍璟摸了摸树干，剥下一小块树皮，“这棵树看着虽小，木质却紧密结实，用全力斜砍。”

“你说的靠谱吗？”

“试试就知道了。”他熟悉人身体的每一寸，寸寸可伤，一棵树比人简单。

花禅咬牙绷劲儿，举起剔骨刀对着红木树一刀斜砍下去，刀与树的撞击震的她手疼，却只砍掉了一块树皮，“再来。”花禅再试了两次，每次只能在树上留下刀痕，“我就不信我还砍不了一棵树了！”

“跟着我用力。”她的力量不够，霍璟上前将花禅揽进怀里，握住她拿着刀的手，“举刀，斜砍而下。”

花禅随着霍璟的指引用力，破空声响起，只是明明砍过树了，树为什么没倒？

“我眼睛出问题了？”

“你去推一下。”霍璟拎着剔骨刀，打算取中间一段，用来做香膏盒子正合适。

花禅手指轻触红木树，咔的一声，吓得她往后一躲，红木树向左侧倒下，斜口齐整光滑，她面带惊异看向霍璟。

“速度要快，力量要大，方向要准，砍掉一棵树不难。”

“你经常砍树？”账房先生会做力气活，难得。

“书上有写。”

“我就是因为不识几个大字才看小人书，让我看书比赚钱还难。“花禅埋首嘀咕。

发现弱点对霍璟来说太简单，杀掉目标与砍树异曲同工，他说什么她信什么，头脑实在单纯。

“赚钱很好。“霍璟再砍两下取出红木树中间一段，“这一段够做两个香膏盒子。”

“你都听见了？”

“嗯，只要有声音我都能听见。”她身上的味道很干净，他不希望她沾染上莫名其妙的气息，“所以以后不用靠人那么近。“

“哦。”花禅蹲在霍璟旁边，歪着头看他认真中带着随性剔树枝的模样，不为他做点什么就好像对不起他一样，“我给你剥葵花子，真的很好吃。”

“嗯。”这是个好兆头，花贤柏若是知道自己女儿对他这么好，会对他更加放心。

夕阳的余辉已遍撒茸茸草地，也落在两道回程的身影上。

“我没骗你，吃了后口齿留香。”花禅一蹦一跳走在前面，转头看霍璟用拇指和食指缓慢地将一粒粒葵花子放进口中，那小心细致的模样是属于孩童独有的新奇和满足。

“很香。”霍璟神色浅淡，他不喜小食，将手中其余的葵花子化为细粉，让风不着痕迹地吹散。

三月烟雨蒙蒙，浸润千家万户，夜深烛花繁，屋檐坠珠，滴声共眠。

花禅因为梦里面多吃了两个荠菜猪肉饺子，梦境里变成了四只脚的肥猪，最后被人宰杀，梦呓不断，“我不要变猪，我再也不多吃了！救我，我不是猪！呜呜......”

“小花，醒醒。”霍璟握住花禅乱挥舞的双手，将她抱进怀里，“小花，只是梦，醒过来就好了。”他笨拙地轻抚着她的后背。

“呜呜......太可怕了，我不要变成猪。”花禅清醒过来，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才让她渐渐止住哭声，心跳慢慢恢复正常，她推开霍璟，擦干眼泪，“你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懂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