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的空白，若是明智的国君那么还是可以用实际的东西来说服，若是暴君或者是昏君那么就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臣女自知无罪。”我的声音在阔度的房间内环绕不休。无论如何我要死的明明白白。

呵呵哈哈哈，惊悚的笑声从头顶飞过，似抹沉重的铅粒，干燥而汗毛颤栗。这笑声仿佛来自地下，穿透大地的宽厚，划破了天空的宁静。

“大胆妖女，竟敢如此放肆。”他下颌一撮黑白相间的胡须上下颤动，额头的皱纹深嵌几道波折，手指在腰间的佩饰上几次触摸。

“臣女无罪。”这一次我的声调抬高，就算是南墙我也要撞上一撞。

“说。”声音拉长到桌底再穿透了出来。

“臣女回来不过几日，从不出门，况且乃大梁国律法女子皆守妇德不得在婚前随意示人脸面，违者没为官奴。上天虽授予弯玉，定是想让臣女为国尽忠为父尽孝，为夫尽责，若非如此岂会以玉相托，望国君明鉴。”一字一句干干净净洪亮彻声，想必外间之人也会听的清清楚楚。

“好个伶牙俐齿的女子，这般说来是朕错怪与你？”他的目光里一团怒火在缓缓熄灭，印在我的眼里深刻清晰，如此一双眸子怎会糊涂。

“陛下乃是四海之内最圣明睿智的君主，从我大梁国开国至今本朝最是繁荣昌盛，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今永乐王舍身护驾，定是爱惜国君，内心深挂至亲，才会去得西方极乐，国君顾念父子亲情必定伤心痛苦，臣女钦佩永乐王，愿意为永乐王守身终身不嫁。”如此之话若是传到父母双亲耳里定会痛苦难过，如今先保命要紧。

窗外风声簌簌，拍打着金廊画栋回檐上的铃铛清脆悦耳，叮铃之声仿佛是在赞叹勇气可嘉之人，虽是黄命不可天违，若是晓得人心，就算隔岸观火亦是会转舵顺风而行，廊下不知哪里来的鸽子，咕噜着暗语，我权当是给予我的暗号，起身端起了桌上一盏雨前龙井，杯子已经凉透，想必皇上搁置着不肯喝，遂新换了一盏踱到皇上身边。

无语，只是将茶稳稳的端着。

“朕没有叫你起来，为何自己先来顾朕？”皇上虽言语冷淡，却柔和了许多。

“皇上乃是慈父，臣女就算是被砍头也要为皇上尽一份臣子的责任。”见他稳稳的端着喝了，我悬着的心也落到了地下。

眼瞧着皇上的脸色渐渐转暖，我的言语仿佛是说给父亲听的“民间人家的儿女在双亲身前尽孝，都是承欢膝下，端茶倒水不畏劳苦。父母养育之情亦是辛苦千万，闻得巧女伺候父亲知心敬情，嘘寒问暖是每日的功课，如此爱惜父母之人定是真孝。”

皇上定睛盯着我看，似乎我讲述的故事他喜欢，不过这个故事确实是民间流传出来的，没有半分的杜撰。他身上明黄色耀眼夺目，双龙戏珠也是栩栩如生，宫里的绣娘手艺真好，一丝一线满满的倾注了心血。

“怎么不讲了。”他唇间泛起了浅淡的笑容。

“皇上不觉得这样的故事太俗气了么？”我谨慎的问。

“皇宫里向来都是些精雕细琢之物，故事也乏味，哪里有民间的故事这样有人生至情。”言罢又低头抿了一口茶，“今日的茶味道好像有些不同。”他斜蔑着眼睛恣意的神态像极了那日桃园里见到的不倒翁。

“今日的茶是添加了几根松针的缘故，皇上素日里常喝的龙井虽是极品却生生的少了一些情谊。”见我说的动情他默许的颔首，“松树长青，正好映衬了皇上尊贵的身份，而松针里蕴藏着无尽的养分，吸收了大地的精华，融合了日月的光辉，在年轮里傲然挺拔。”说到这里多公公侧立在后，微微笑道：“郡主才华，皇上心情好了很多呢。”

皇上龙颜大悦，望着多公公轻松的身影道：“蓉妃在外面候久了吧，天气也怪冷的，拿了朕的灰毫披风给她，就说朕晚上去看她。”

多公公领命欣然而去。

“朕今日虽是心中不快但是也不是昏庸无度的国君，你先退下吧，朕还有折子要批阅。”他甩手掖在身后，我不敢再多留赶紧跪地拜别。

擎凉的冷风从我紧束的衣领里钻了进来，后背不知何时已经是冷汗岑岑，如今被吹透深深的打了一个喷嚏。

玉竹上前赶紧系了披风，急切问道：“郡主，安好。”

我朝着她微微笑道：“没事。”

出了宫已经落日斜辉，相国府的马车早已候在那里，我不由得长长叹了一叹，这皇宫深院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悲哀，尤其是女人更是身不由己，虽然贵为公主但是也不能免除出塞和亲的路，虽然贵为妃嫔却免不了勾心斗角的残忍。

玉竹的手还在那里挥舞，漫长的背影里残留着别人的挂牵和机缘。

掌灯时分，父母再次候在相国府门前，离家十五日，母亲仿佛老了许多，白皙的脸庞倦容深厚，消瘦的肩膀在风中微微颤抖，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在风中簌簌，这深秋却是女子的哀愁染就。

天气阴冷异常，我紧紧的握了母亲的手，“孩儿这一去让母亲好生的担心。”母亲的爱怜愈发的深厚。

“母亲，女儿在宫中的折辱想必母亲都知道了，还好女儿尚在。娘亲就不要再担心了。”冷风里揽母亲入怀，她怎的如此羸弱，我心痛难当，强自忍着。

“你们母女还是回去再细说好了，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父亲一旁提示。

一碗红枣燕窝粥香甜可口，九烟见我吃的开心，无所顾忌的说道：“小姐这是受了多少的苦啊，宫里的人就是这样子对待小姐的么，我怎么瞧着小姐瘦了好多。”她的喋喋不休惹的母亲也难过不已。

我咳咳咳的暗示她，母亲疼惜的拍着我的背“慢点吃，还有呢？”

“宫里还是好的，太后她老人家特地的遣了玉竹姑娘贴身伺候，紫竹也是尽心服侍，没有什么不好的，母亲不必担心。”我的嘴停不下来，九烟的红枣燕窝粥真是越来越好吃了。

母亲微微笑道：“姑娘家怎么这样子的吃法，好像是饿了几天。”

“夫人不知，小姐还有更难看的吃相呢？”九烟献宝似的抢着说。

“你这丫头我怎么也教不了你，什么话也要说。”我斥责。

“都是关心你，你不在家这几天她每日里都要到大门口去等你，我也不忍心，你现在回来了就好了。”仿佛我不是进宫而是到鬼门关走了一趟，不过还挺像。

“小姐进宫什么也不带着，丫头也不许跟着，若是蓉妃娘娘怪在你身上可怎么好。”

“你家小姐是什么人，不碍事。”我这夸口功夫也是长了的。

一屋子人笑嘻嘻，只我一人吃的欢，接连着吃了三碗才罢休。暖暖的闺阁里尽是女儿家的欢笑，母亲也不责怪，若在平常说不定又要我背女戒了。

昏昏沉沉睡了不知多久，身上的酸痛也开始多起来，宫里没有练功的地方，已经有很多日子没有练功了，身上冒汗，眼睛昏花。

“九烟，九烟。”我的无力惊到了九烟，她见我脸色苍白赶紧从柜子里将师傅临行送给我的九转绿丹丸寻了出来，温了酒慢慢的吃了，又睡下。

“小姐，夫人来了。”我睁不开眼睛，恍惚中听得母亲与九烟的话语。

“怎么这都睡了三日了还不起来。”是母亲焦急的声音。

“夫人安心，师傅回来的时候是给带了药的，服过了慢慢就好了。”九烟轻柔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我在昏沉中依然沉睡。

“九烟，我要吃饭。饿死了。”我软绵绵的扶着床上精致雕刻的梅花，纤长的手指白皙可见有细密的血管，怎么病成这样了，我惊叹。

“小姐，你终于醒了。”九烟匍匐在我床前，声音里夹杂了高兴兴奋。冲着外面喊道：“品儿慧儿赶紧端了小姐的热水来。”

又叫了几个婆子去赶紧热饭，从柜子里捡了几件好看的衣服给我穿上，梳洗着听到外面欢笑声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