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衡儿，你这些日子消瘦了。”今儿个杜龄休沐，正好陪着杜有衡用膳，就也夹了快酱卤肉送到杜有衡的碗里，“可是有了什么烦心事，也可跟着阿耶说说。”

杜有衡只笑了笑，她这些日子因着闻人书鸿那件事确是有些忧心，倒是胃口确实是不怎么好，只没想到倒是惊动了阿耶，“也没甚什么大事儿，许是在家里闷着久了。”

杜龄明显是不相信她的说辞的，可到底是她的阿耶，有些事也不好再问，只说，“也好，前儿个宫里传来消息，梅妃有意于宫中办场游园会，各大臣家的娘子都是得了邀请。自然的，阿耶这里也有了个张邀请函，你若想散心，便且去吧。”

“游园会？”杜有衡诧异了，前世里可没有这一遭。

杜龄闻言努了努嘴，只手指向上指了指，“上面下来的旨意，梅妃不过是照着办罢了。”

“圣人的旨意么……”杜有衡闻言搅了搅碗里的馄饨儿，只看着它们滚圆的肚儿在鲜味儿的汤汁里打着转儿，眸中若有所思，前世里仿佛是……

看来这元氏贵妃是要登场了啊。想来那日的游园会怕是不会太平静儿。

倒是此间她想到了别的事儿，也不知道会不会生了作用儿，左不过是望梅止渴，画饼充饥，但她总是要试试的，不然她如何甘心呢。

“阿耶，这游园会听着不错，女儿倒是有些兴趣儿。”杜龄倒是无有不可的，有衡儿能够高兴了就好，自家幼女怎么疼都是不够的。且见她这样消瘦没精神的样儿，别提他最近是有多揪心了。杜有衡倒是看出来了，“让阿耶见笑了，近日里有衡儿入了魔障，倒是刚会子让阿耶点醒了去。”

杜龄只摸了摸她梳得整齐的双丫髻，“有衡儿想通了就好。”到底是大了，女孩子家家的有了心事。

到了游园会这一天，秀容、秀颜一大早兴奋的脸上险些笑出了一朵花儿，闲见了也不训斥，只替杜有衡着了一件鸟衔花草纹儿的粉色衫裙，额间又点了云母片簇拥的云纹花钿儿，又细细在脸上抹了胭脂，因着年纪小且又要衬着这件粉红衫裙，只匀了一个桃花妆儿。

又两边颊上给她点了两小点圆溜溜的面魇儿，点了朱唇，“娘子确定不带着奴进宫里去了？”

杜有衡满意地看着镜子里的自个儿，花骨朵样的年纪，闻言握了闲的手道，“今儿个这场合怕是没有哪家娘子会带着自个儿的奶妈子，奶娘且好好儿放心，秀容、秀颜都是好的，自会将我照顾妥帖。更何况还有阿姐在呢。”

秀容、秀颜闻言忙道，“娘子说的是呢。”

闲只眼斜睨着，“也不知刚才哪两个喜得没个样儿，进了宫可仔细点紧了皮子。”

闲素日里是个威严的，两个小丫头也是不敢造次，当下眼皮子兜拉了下去，乖乖回答，“是。”

杜有衡“噗嗤”一笑，“好了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出发了。”

“是。”闲应道，“我且送娘子出去呢。”

“可别。”杜有衡闻言忙摆了手，只手挡着凑近闲的耳边，“没见那俩丫头畏你如虎呢，你且就住住脚吧。”

把个闲听得有些不好意思，秀容、秀颜那两丫头听得是又羞又急。

杜有衡就促狭地眨了眨眼。发现逗逗这两丫头还挺有意思，倒是闲此时连连催了杜有衡，“还不快些，迟到了可有挂落吃。”

杜有衡和杜有兰的马车自朱雀门拐了个弯儿，趟过了丹凤门，只一会儿的功夫且到了大明宫。

进了大明宫的门庭，且见两边女侍头上都是簪着花的，又外罩了一层轻罗红纱衣儿，光华白皙的香肩隐在纱衣下若隐若现的。

中间横着个鱼戏莲花的池子，沿着池子边缘横铺了一条小道儿，各家娘子们沿着小道儿聘聘袅袅的走，就到了大明宫的主殿。

主殿的上位处坐着那位梅妃娘娘，见她正在宫女的服侍下亲自修剪了牡丹花枝儿，亲自插进了一只莹白穿枝花纹样的圆墩瓶子里。

杜有衡和杜有兰忙向前福了福身，这位梅妃温和得很，便温声道，“可是赞善大夫家的娘子，免礼吧。”

杜有衡和杜有兰应下了，杜有衡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这位梅妃娘娘是个妙人儿。

朱殿内两边各挂着青色的纱幔，又在条桌上摆了各色新鲜时令的瓜果，并着一些时下新颖的点心儿，杜有衡并着杜有兰只坐在那儿，听着身旁各家娘子讨论着那些闺房趣事，自个儿只专心品尝这些食物。

倒是旁边一位身着宝相花纹样儿的大袖衫的小娘子主动凑过来，年纪也不大的样子，乌发挽了个抛家髻，语气中还有些诙谐的意味儿，就对着杜有衡和杜有兰招呼着，“唉，杜家娘子，这吃食甚是美味？”

杜有衡认得她，记得她阿耶也是东宫属官的样子，仿佛是左清道率章大人，遂笑了笑，拂过身去，帕子遮住半张脸儿，作悄悄话状，“我不大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儿，这吃食却甚和我的意儿。”

章家娘子见她年纪小小的，还有些俏皮的样儿，顿时就有了些许子好感，眨了眨眼就道，“我也这么觉得，应对着那些个场面话没有什么活趣儿。这每回宫中发宴儿，桌上的点心瓜果都平白浪费了去，看着怪可惜的。”

杜有兰一直在旁听着便捂嘴笑了，只一手抓了桌上的一碟子回春酥子递给了章家娘子，章家娘子笑了笑，接了过去，又说道，“你们可知今儿个梅妃娘娘的这游园会意欲为何啊？且看青色纱幔的后边，那里可是还有着男宾在呢。往日里游园会倒不见有男宾在的。”

杜有衡只喝下杯中的葡萄酒，莹绿的杯底只存了一抹残红，“梅妃娘娘自有打算，倒是听说今儿个圣人也会来。”

章家娘子又眨了眨眼，只拿团扇藏了自个儿的芙蓉面，半个身子凑了过来，“我听阿耶说，这游园会就是圣人的意思来着。瞧瞧这各家的娘子郎君可都被邀请来了。”

杜有衡刚欲说话，外间就传来一声内侍尖细的声音儿，“圣人驾到！”

也只得停了话头，且见着圣人只手中牵了一个女子的手进来，因着杜有衡正随着打头的梅妃和众人行着礼呢，只看到女子那金丝绕边儿绣着瑞锦纹样儿的裙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