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远松闻言谄笑，“倒没有什么事儿，只不过好歹身为中书令，有些个什么事儿不得上达天听么，倒是……圣人现下身上可有不妥吗？”

玄泰帝哼笑了一声，“闹心得很，你这中书令确实尽责。说罢，到底什么事儿？！”

丘远松眼珠子悄咪咪瞟了又瞟，转了又转，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替着玄泰帝揉了揉太阳穴，“圣人劳累。只不过前儿个我家小僮出门采买些东西，正巧儿撞见闻人郎君和魏家郎君在一起吃酒，原也没有什么，只不过到底是太过亲密了些。这闻人郎君和魏家郎君连日来可是形影不离的，到底这样的私下里相交对着太子是有些不好的……”

他也不说当日里太子冯骥也是在席，依着玄泰帝现下里这样护犊子的性子，也不过是他家和闻人书鸿的恩怨，真真犯不着攀扯太子，更何况现下里也不便，更也不急，且日头长着呢。

玄泰帝正闭着眼睛享受，闻言就慵懒地张开眼睛，“都是年轻小郎君的，平日里聚在一起吃喝玩玩的，哪有什么值得这样的？又关乎着太子甚么事儿。”

丘远松闻言摇了摇头，说道，“圣人倒是相差了，坊间里对着这一件事儿可不是这样一个态度……”丘远松继续替玄泰帝揉头，“这闻人郎君同太子是有些交情，况魏家郎君又是太子的娘舅，坊间难免会有疑虑……”

丘远松说完顿了顿，玄泰帝微闭着眼，“且说了便是，哪会子叫你这样吞吞吐吐的？”

丘远松这才继续说道，“坊间传闻……”丘远松眼睛小心翼翼看着玄泰帝，凑近了玄泰帝的耳边，“说是这闻人郎君和魏家郎君欲共……立……太……子……”

“放肆！”玄泰帝闻言就坐直了身子，不禁斥道。丘远松忙忙跪下，“圣人恕罪！”又觑着玄泰帝的面色小心翼翼，“更有甚者，说是闻人家和魏家共谋……”

玄泰帝扫落了案牍上的竹简，“简直一派胡言！”又瞪向丘远松，“丘家郎君，你打量着自个儿打什么主意儿我不知道呢？！他们可没你想的那么龌龊，不过是太子听着坊间传闻说是有了《乾坤山河图》的消息儿，让他们凑在一起商量着寻寻罢了，这事儿可是太子亲口告诉我的，并且现下里这《乾坤山河图》可就在我手中呢！”

丘远松跪伏在地上，闻言额上冒了好一些子冷汗，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这……看样子现下里自个儿怕是讨不了好了，倒没想到太子倒是准备了这一手儿，真真是大意了！“圣人恕罪！这些都不过是些子坊间传闻，我也不过是担心圣人的安危，朝纲的安稳，实在是……都怪我自个儿耳根子软……圣人恕罪！”

“哼！”玄泰帝冷冷盯着丘远松，丘远松瞬间冷汗直流，两股险些要颤颤，好一阵子头顶上压迫的视线终于移开了，就听见玄泰帝没好气的声音，“嘚嘚，该哪哪去，别在我眼皮子底下碍眼。”

丘远松闻言松了一口气，依着圣人的性子，说出这样的话儿，大概应该是不会追究他今儿个的过失了，也就恭声应了“是”退下了。到了殿门外，却是嘴角微翘，今儿个他的过失不追究，那么有些事儿就不是那么容易过去了。

到底是在玄泰帝心中埋了根刺儿，反正来日方长着呢。

且杜有衡瞧着这几天朝廷上似是没发生什么大事儿，这闻人书鸿还好好地在长安城中蹦踏，她就知道事儿成了。她从来都不会做什么无厘头的事儿，她给玄奘的那本《大明经》里本就有《乾坤山河图》，若不是她重活了一世，亦是不知的。

她花了心思找出了《大明经》，又费尽心思辗转交到玄奘手上，在坊间散播了传闻，为得就是让得丘远松师出无名罢了，让得闻人书鸿不至于落得前世的下场罢了。

杜有衡收回了心思，瞧着秀颜从外间回来，“可将我绣得汗巾子交给阿耶了？”

秀颜就笑着，“自然是的，阿郎很是喜欢呢，当场就让清书给他带了。”

“那敢情好。”杜有衡笑得有些心满意足，又问旁边替她收拾屋子的闲，“贾婆子那边可有什么进展？那婆子还是什么都不招？”

闲闻言就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说道，“确是没什么进展的，什么手段都是使尽了的，愣是守口如瓶。就说这主子都是埋进黄土几个月的人了，还这样死磕着，也不知是为了谁。”

杜有衡闻言看着窗外的春光，眯了眸子，“要说这赵娘子，除了外祖父，世上她牵挂的莫不就是……”说着就顿去了半句，“听说那裴家娘子和柳家郎君不日就要成亲了？”

闲倒是没想到杜有衡突然想起了这两个人，愣了一瞬，倒是秀容是个机灵的，瞧见闲这个样子怕是不知道的，也就接过了话头，“是圣人亲赐的日子，也就大约寒食过后半个月的光景，说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

“哦？”杜有衡像是提起了些许子的兴味，“想来那日应该热闹得很，更何况圣人赐婚，宫里头下来的稀罕赏赐想来也是有的，那这裴家娘子的嫁妆物什儿想来也壮观的很，嗯……还挺想去瞧个稀罕的。”

秀容、秀颜面面相觑，又看向闲。

娘子说瞧个稀罕？

她什么稀罕物没见过？

三人默默对视了一眼。

杜有衡眸色深了，倒是日子过得平静，很快就到了清明的日子。

因着是寒食的节令，是不能生火的。杜有衡一大早上也不过是喝了一碗子寒食麦粥，吃了些子早就备好了的糕点，倒是冷得很。闲也不敢让着杜有衡多吃，生怕让她着了凉，那可就不妙了。

吃完了早膳，又杜龄带着一大家子上了坟扫了墓，杜有衡这才清闲了下来，又回了水竹楼换了件胡服，和杜有兰约着出去踏青。

逢春不游乐，但恐是痴人。

寒食的日子，大冼朝的街道上着实是热闹，尤以长安城为最。杜有衡和杜有兰一路说说笑笑的，就瞧见前面有一处斗鸡的玩处，杜有衡眼前一亮，拉着杜有兰就走，这么好的热闹景儿，自是要看的。

寒食东郊道，阳沟竞草笼。花冠偏照日，芥羽正生风，顾敌知心勇，先鸣觉气雄。长翘频扫阵，利距屡通中。飞毛遍绿野，洒血渍芳丛。虽云百战胜，会自不论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