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思言也明白有些事瞒过外人容易，想要瞒过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亲人，却是不可能的，所以她也不想再多言：“思远，你明知道，这些事便是说得再多，也是什么都不能改变的。”既然如此，又何必反复去说，一次一次去把彼此心底的伤口撕裂开，然后再看着那伤口糜烂化脓，最后又自欺欺人地长成一个丑陋的疤痕，假装痊愈。

秋思远头疼，无奈地摇摇头，故意道：“所以啊，还是父亲大人明智，一个人躲在边关，几年都不回来一次，娇妾爱女，大漠黄沙，金戈铁马，好不逍遥自在！”

秋思言没好气地瞥了秋思远一眼：“这是你们男人的特权！你大可以不必说来炫耀。”

秋思远自知失言，讨好地笑笑：“姐姐，你这次特意叫我陪你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可别说真是为了以防刺客。姐姐已然洞察先机，那些东西又怎么能伤得了你？”她这姐姐看着一朵娇花，娇俏柔弱，实际上却是一株仙人掌，从来只有她扎别人，谁能伤着她。

秋思言回头看了一眼，见简兮、苏叶等都在忙着收拾祭拜所需的东西，连小艾都在帮忙，才压低声音道：“云澄为了一个户部侍郎的位置费尽心机，却不知，他也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被人利用了却不自知。”

秋思远不解：“被人利用？姐姐是说……”

秋思言点头：“我刚接到消息，恒王要回京了。”

“恒王？是了，户部侍郎孙达是太子的人。”秋思远虽然刚刚心中反复想着各种可能，闻听此言却也难掩诧异，“可自从当年那件事后，恒王就离开了京城，说是返回封地思过，其实大家都知道他这几年行踪成谜，天南海北到处跑，皇上心知肚明，也不知是不是心有愧疚，也没有多说什么。现在，他怎么突然就要回京了？他回来做什么？又能做什么？”

秋思言却不奇怪：“自从两位公主过世，皇后退居佛堂，太子一家幽闭东宫，恒王离京，已经过去五年了，如今太子的嫡长子都要十二岁了，荣王在朝中更是一人独大，只手遮天，他也该回来了。”皇上年纪不小了，近些年身体也不好，他再不回来，想做什么就来不及了。

秋思远明白姐姐话里的意思，却又看不明白姐姐心里的想法：“姐姐是说……”

秋思言点头：“他们兄弟情深，自然放不下。不过，刚好孙达要出事，恒王就要回京，他总不可能是为了救那孙侍郎才回来的吧。”现在要是还不争，那将来皇位必定是荣王的，那皇后一脉该如何自处。恒王或许还能自保，但如今还被迫幽闭佛堂的皇后和还未被正式废除的太子就真成了俎上的鱼肉了。

秋思远想想，也不由心生同情，迟疑道：“这么多年了，皇上气还没消吗？”

秋思言似没想到弟弟会问这个问题，瞪大了眼睛看了他一眼，见他真的是满脸的困惑，还隐隐有些担忧焦急，不由闭了闭眼，轻叹了一声道：“当年……那本就是一桩糊涂案。之所以糊涂……本就是皇上在装糊涂罢了。”他又生什么气？又怎会生气？气大伤身啊！

秋思远瞪圆了眼睛，小心道：“听说，皇上之所以容不下皇后一脉，都是为了何贵妃母子。”便是秋思远想起那些传言，也觉深以为然，毕竟都知道皇后太子是被冤的，而皇上对何贵妃荣王母子的宠信天下皆知。可语罢，他又有些担忧地看着姐姐，毕竟，还有那纸婚约在，虽然知道自家姐姐向来冷心冷肺，未必会把那荣王放在心上，可毕竟……

说实在的，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他也实在是不敢惹他姐不高兴。

秋思言冷笑：“皇上当初之所以能灭秦立楚，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皇后以及她的家族都是出了力的，过后又想要过河拆桥，却让何贵妃背了黑锅，可笑那何贵妃还沾沾自喜。”

“你疯了？”秋思远急忙四下张望一番，一副见鬼的表情，瞪着秋思言，“什么都敢说？你知不知道，你方才的话要是被人听到，便是咱们的长公主母亲和镇国公父亲加在一起都保不住你。你别以为皇上宠着你你就……皇上不是对你挺好的吗？连那些皇子公主们都嫉妒。”

秋思言无语：“你是不是只听得到我说了什么，记不得自己都说过什么？你以为你刚刚说的话能听？”她早就仔细观察过四周了，特地选的不怕人偷听的好地方，以为谁都是他这般缺心眼啊？瞎操心！

秋思远实在是不想再跟他这个倒霉姐姐说一句话了，可又实在是好奇，忍不住接着问道：“那这次恒王回来？”

秋思言忍耐道：“恒王自幼便以博学多智著称，用得你担心？更何况，何贵妃早就已经得意忘形，荣王虽然依旧谨慎谦逊，心中只怕也已经自觉当仁不让了，皇上……哼，恒王多年在外，不知成长到了何种程度，他这次回京又会给那座皇城带来什么变化？”说着，她的声音中竟含着些愉悦，一向寡淡的表情中也隐藏着几许期待。

秋思远心里咯噔一下，试探道：“姐，你还记得恒王是什么样子吗？”

秋思言默想了一下，嘴角绽开一抹浅笑：“好像长得还不错。”

秋思远头皮发麻，这要是母亲知道了……

秋思言眼神怪异地看了倒霉弟弟一眼，懒得理会他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只是随口吩咐道：“一会儿刺客来了，我就借机跳入河中，你帮忙掩饰，我要离开一些日子，有事情要做。”若不是为了让他帮忙打掩护，她又怎么会默认让简兮去找他一起出门？她一个人出门难道不更清净自在吗？

“我就知道没什么好事！”秋思远面如死灰，“母亲会打死我的！”前世不修，这辈子才碰到这么个姐姐。对他不仅没有丝毫的姐弟情意，还时不时就让他当挡箭牌，背黑锅，简直不能更坑了！

秋思言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会的，母亲就你一个儿子，无论如何，她都会留你一条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