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雪回到晴雪阁，看到迎上来的董姨娘，挥退屋子里的人，这才冷下脸来，轻哼一声，转身坐下半晌不说话。

董姨娘轻笑一声，走过去扶着她的肩膀，柔声道：“怎么，她们给你委屈受了？”

秋月雪又是委屈，又是愤恨：“那秋思言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董姨娘对于她的话并不意外：“哦？”

秋月雪拉着董姨娘的手道：“她虽然亲自陪着我去了长公主府，还在长公主的面前应承会照顾我，可是长公主想要让我去惠风院与她同住些日子，她却根本不等长公主把话说出口便拒绝了，我们回到国公府后，我借着送去惠风院的那些珍贵药材想去她的院子里看看，她还是想也不想就让我回来休息。她根本就是不想让我去她的院子，好像我一进她的院子就会玷污那里似的！”

董姨娘的脸色也微沉，不过很快又掩去，淡淡道：“她们母女向来自傲。秋思言小时候还会时不时给你父亲写信，偶尔还会送些小东西去边关，可见你父亲一直不搭理她，她便也赌气再也不曾主动示好。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尚且如此，何况你这个从未见过的异母妹妹。”

秋月雪还是气不过：“父亲心里根本就没有了她们母子几个，她有什么可得意的？”话虽如此，她眼中的嫉妒却难以掩饰。

知女莫若母，董姨娘又怎么会不了解自己的女儿，只是想到女儿在边关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独得父亲宠爱，如今回到京城却要受那两个女人的气，也实在是不忍心说她。

况且，她与舞阳长公主有杀姐之仇，又被她逼着多年不敢回京，她心中又岂能不恨？

可是，如今她娘家早已败落，皇后表姐失了金印，困守佛堂，太子被禁东宫，虽然还有恒王和常乐公主，可是他们又怎么斗得过深得盛宠的何贵妃和荣王？

国公爷多年留在边关，刀光剑影的，日子倒也算是清静，可他们可以这么过，雪儿呢？

雪儿能吗？

他们唯一的女儿，自小受尽宠爱，又被她精心教导，她自信她的女儿绝不输于任何一个京城里的大家闺秀，甚至皇室贵女，可是，在远离京城的边城，却只能听从国公爷的安排嫁给一个小小的校尉或者什么郡守公子，这让她怎么甘心？

她委屈自己进镇国公府为妾，忍耐姐姐被杀的仇恨，就为了得到一个这样的结局吗？看着仇人高高在上，看着仇人的女儿嫁得贵婿，然后，她们母女一辈子被仇人母女踩在脚下吗？

还有，若是有一天太子和姚皇后彻底落败，荣王登基，秋思言做了皇后，舞阳长公主再也没了顾及，她还会留着她们母女在这世上吗？国公爷真的能保住她们吗？他又真的会不顾一切地保护她们吗？

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尽管忤逆国公爷的意思，她也不能再等下去了，尤其是听到秋思言与长公主生出嫌隙的消息之后，她毅然决然定要带着雪儿回京，谁也不能阻止。

董姨娘定了定神，平复下翻涌的思绪，轻声道：“雪儿，还记得姨娘跟你说的吗？长公主和你父亲夫妻反目，这才有我们母女这些年的安生日子，同样的，秋思言和长公主反目，这便是你的机会，端看你能不能把握。”

她既然能赢舞阳长公主，她的女儿一定也能赢秋思言，只有这样，她们才能一直赢下去。

秋月雪有些迟疑：“她们毕竟是亲母女，便是有所争执，只要一个服了软，还不是很快就和好了。说不定，我们做得再多也只是白费力气罢了。”

董姨娘笑问：“那你希望她们谁服软？”

秋月雪瞪大了眼睛，似是不明白姨娘的意思。

董姨娘也不追根究底，只是冷笑一声，道：“舞阳长公主的脾气数十年如一日，改不了的。至于那秋思言，只从我们这些年陆陆续续打听来的消息，就可以知道，她的脾气和她娘一个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们都不是会轻易服软的人。”

秋月雪一直很是不解：“可是秋思言为什么不愿意嫁给荣王呢？”

长公主既然支持荣王，理所当然就会想要让自己的女儿做荣王妃，乃至于未来的皇后，这无可厚非，可秋思言又发什么神经？多年的婚约，突然就不愿意了？

“她不会是有了心上人了吧？”秋月雪眼中闪过不屑。

董姨娘沉吟道：“若真是如此，那也是好事。”

“荣王妃都不愿意当，我倒是想知道我这个眼高于顶的姐姐会看上个什么样的人。”不管什么样，还能比荣王更尊贵非凡，位高权重吗？这秋思言真是自甘堕落。

董姨娘瞥了她一眼：“你要是能找到证据，那自然一切都好办了。”

秋月雪脸微红，低头不语。

“今天你去见了，那秋思言……什么样儿？”董姨娘还是没有忍住心中的好奇。

秋月雪不太乐意提起：“长得还……不错，就是冷着张脸，也不爱说话，木头美人一个，没什么意思。”

董姨娘点点头：“有其母必有其女，不奇怪。”

舞阳长公主自己便是这个样，被国公爷嫌弃厌恶快二十年，现在竟然又教出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儿来，也真是可笑。

秋月雪看着董姨娘，低声问道：“姨娘，你说长公主真的会……”

董姨娘肯定地点点头：“舞阳长公主虽然冷血无情，可唯独对你父亲始终放不下。她与皇后表姐有仇，所以只能支持荣王，她自己的女儿偏偏不愿意做那联姻的棋子，可镇国公府却只有你和秋思言两个女儿，她不行，自然是你上。只要说是你父亲的意思，长公主便是再不愿意，也只能同意。而荣王只要娶了你就能得到镇国公府和长公主的支持，你又生得这般伶俐，他是不会拒绝的。”

秋月雪眉头微蹙：“可父亲……”

“你父亲若是不同意，我们根本就回不了京城。”董姨娘却并不担心，“只是，你毕竟是庶出，秋思言可以做正妃，你却只能……”

秋月雪眼中闪过恨意不甘，却又很快平复：“姨娘放心，你对我的教导我都记在心里，做侧妃未必就不能比正妃过得好。”

董姨娘眼含热泪，笑着对秋月雪点点头，满脸欣慰。

女儿懂事，不愧她多年的费心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