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学期的时间过得很快，白亚寕一面忙论文，一面详尽的帮瑟西做了一本营运计画书。

之前白亚寕花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终于看完了瑟西交给她的账目。霍天宇虽然不爱插手这些东西，但因为之前帮助父亲经营公司，基本的营运管理他还是很熟悉的，白亚寕也时不时的跟他请教。

霍天宇找了一天陪着白亚寕去医院探望瑟西，想知道她对这本营运计画书的看法，都还没进门，他们就在门外听见了秘书约翰的声音，

“瑟西，当你的秘书一辈子了，你把手边的资料都漏给了一个外国学生，未免也太侮辱我！“

”她有什么资格对美术馆指指点点的？我才有资格，我才是最熟悉这一切的人！无论是你的财务，资产！我比你都更理解！“

”约翰，你是我的秘书，谨守你的本分，你该听令行事，不是在我的病房试图威胁我。“瑟西的语气平淡到不能再平淡了，很显然，她对这个亡夫塞给她照顾的秘书，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威胁感。

白亚寕有些担心，转头对霍天宇说，”他是怎么知道我在帮瑟西看资料的？“

”这还不简单，瑟西另外雇用的财务顾问公司，只要有人跟约翰认识，随便都可以透出消息。“霍天宇沉吟了一下，

”我听说约翰之前一直暗中帮裴家的建设公司在游说米尔家族成员卖掉土地，在阿灵顿开了不少场秘密集会，好让开发案继续，不知道他手上到底有多少份合作意愿书了？“

白亚寕皱眉，”这可怎么办才好？万一大部分的人都缺钱，想要卖掉土地，瑟西就是想拦也拦不住啊。“

”不急，其实最关键的土地，还是美术馆周边这几十亩，这儿风景最好，其他的土地价值并没有这儿高。我想只要瑟西不动摇，建商不会愿意在零星的土地上开发。“霍天宇握住了白亚寕的手，安抚着她。

”我觉得这个案子是可以拖过明年整年，毕竟快要耶诞节了，没有什么人会想要在这个时候做什么重大决定。再者，明年景气预估不差，急需要钱的人恐怕没有我们想像得多。”

“土地这东西，另一方越是急于取得或是脱手，付出的成本就越高，只要让米尔家族的人相信土地留在手上久一些，会更有价值，那就能多拖一点时间想办法。“

白亚寕仍是忧心地看着霍天宇，”可你看约翰都逼上门来了！“

”他可能是有什么私人财务状况，不然也不至于这副狗急跳墙的样子。“霍天宇拉着白亚寕的手，走到了瑟西房门口，轻轻的敲了门。

约翰的声音嘎然而止，瑟西说了声请进，霍天宇便拉着白亚寕毫无惧色的进了门。

约翰一转头见到他们，恨恨的瞪了他俩一眼，抓起他披在椅子上的外套，大步流星的出了病房。

白亚寕忧心地看着瑟西，”你没事吧？“

瑟西笑笑摇摇头，”没事，那家伙我认识一辈子了，他威胁不到我。“

她觑眼看着霍天宇，再看看他俩拉在一起的手，嘴角勾了勾，对霍天宇说，

”一切还习惯吗？从天上掉到地下的生活方式？“

霍天宇低头看了看地上，又自信的抬着头看进瑟西的眼里，”只要小宁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习惯。“

白亚寕低头微微的笑着，双颊泛红，瞅着霍天宇一眼，小声地抱怨，

”在长辈面前收敛点。“

瑟西笑了，”看你们小俩口甜的！我为你俩高兴，你们找到了彼此。“

”身体怎么样？“她问霍天宇。

”还好，病情有点反覆，但我想我可以挺过。“霍天宇眼底的那股阴郁，今天隐藏得很好。

瑟西点点头，”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白亚寕也想装着自己并不担心庞大医疗费用的样子，故作轻松的说，”来说说美术馆营运计画书吧！我知道那个报告太冗长，总之有几个重点，我直接跟您汇报。“

瑟西点点头。

”我发现过去这十多年中，所有的修缮，都通过同一个人的手，我特别查了查这镇上比较活跃的承包修缮工程的工人们，没有一个人听过这人的名称。“白亚寕把手上那本报告翻了开，这一页的附录，是去年如果我们修缮同样项目，其他公司的估价。”

“几乎每样修缮费用，我们都以两到五倍的价钱支付，这是去年的估价，有些工程却是十年前做的...。”霍天宇补充，“很明显的，经手的约翰，应该从里面捞了不少。”

白亚寕接着说，“这只是修缮的部分。馆藏的部分，每年我们会拨出一些经费来购买馆藏，或是跟别的美术馆交换，这五年来，也有很多是约翰经手。”

“单据不符合交易的金额，我想，他可能伪造了单据。我不过求证了几家艺廊，就已经得到这个结果，其余的，我也不想多查了...。”

瑟西抬手示意她就此打住，“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霍天宇跟白雅寕面面相觑，“那，怎么还任他咨意妄为？”白雅寕提高了点声调。

瑟西点点头，“他是我先夫交代要照顾的挚友，原本，我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每年采购这点经费，我并不放在心上，他做他的手脚，我只担心美术馆没有地方放他买来的劣货，毕竟他没有眼光，这点不需要我多说吧。”

“只是，他在土地开发这件事上，他的立场我已经完全不能容忍，所以之前做的这些，都将成为呈堂供证。”

霍天宇眼睛一亮，“你这是要彻底拔除他，才让他积累这样多的犯罪事证？”

瑟西点点头，“没错，看来你父亲教了你一些手段。“

”这些都是小钱。我用来买点时间，几年前，我已经悄悄找财务公司把我的财务理个清楚，如果有一天我想拔除他，绝对能放心的根除。”她笑笑。

白亚宁甚为叹服，本以为自己捉住了约翰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可以提醒瑟西，却未料瑟西早把这些勾当看在眼里，只是时机未到，还没使出霹雳手段罢了。

她看着瑟西跟霍天宇，“我今天算学到一课了。”

“跟我说说开源的部分吧！我对这个很感兴趣。”瑟西温和的看着白亚宁。

白亚宁点点头。

“我想我们可以在夏天，把美术馆充分租借给结婚的新人当坐宴客场地，收取费用。但仅限于非周末时段，周末的时候，我觉得还是要开放给普罗大众。”

“我算过了，场地租借，一年可以带来最少十数万元的收入，这样一来，维持花园和水电开销的钱就有了。我跟荷西聊过花园的事，花园还可以更精致的管理，这样每个季节我们都有花可赏。目前花季仅局限在春末，夏天两季，如果冬末春初也有应时花卉，会更吸引人。”

瑟西微笑地底点头。

“另外，我们可以定期举办美术教室，小型，但密集。这些活动带来的人潮虽说不多，可是美术课基本上可以提升全城人对美术的兴趣，长远来说，是很好的活动。”

“至于真正的开源，是在旅游淡季的时候，举办大型活动。”白亚宁这会儿，想的是荷西的点子。

“荷西跟我聊过，想要办全国写生大会，在早春时节，那时吸引的会是全国绘画爱好者。不但饭店，餐馆连带受益，地方如果也在我们美术馆附近办，光是门票跟课程的收入，也颇为可观。最重要的，是这些课程后，受邀的来宾可以在美术馆展售，我们也可以从中抽取比一般画廊稍微低的佣金，这又是一笔收入。”

白亚宁的神情十分兴奋，“最后一项，我觉得最重要，就是一年至少办四到五次的主题展，虽然我们阿灵顿是个小地方，但还是有办法跟别的美术馆交换一些馆藏展览。”

“最受欢迎展览的安排在夏季，配合旅游旺季，这样我们的参观人数才能冲高。”

瑟西听得入神，“嗯，这样确实比起以往消极的经营，感觉会争取到更多的收入。”

白亚宁看着瑟西，“嗯...还有一个小小的建议，不知道可不可行？”她知道瑟西以前不喜欢开放美术馆出租场地，更别提在美术馆贩售食物了。但她总觉得，这件事会提高更多的营收。

“说吧，你连我最讨厌的出借场地都提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瑟西往后靠了靠，等着看这小女孩还有什么把戏可变。

“我跟主厨珍聊过，她建议我们开一个小小的红酒吧，我看美术馆花园最底，离主建筑不行约莫十多分钟的地方，有一个废弃的花房，如果我们把玻璃屋整理起来，也许可以当成一个小小的红酒品尝吧台。听说饮料的利润最高，我们只要提供一些干果，乳酪，不必厨房，也不用担心弄脏环境，您觉得如何？”

瑟西摇摇头，转头看着霍天宇，”你听听你女朋友，把我这美术馆当成什么了？“

霍天宇有点不好意思，却又觉得白亚寕的方法可行，”您觉得她把美术馆当什么了？“

”摇钱树...。你这小女朋友，比我们俩还要商业化。“瑟西说完径自笑了，“我瞧这些主意很好，给我点时间，规划一下财源，那花房旁边正好也有一片葡萄藤，本来种的就是皮诺品种的葡萄，红酒吧这个主意，还不错。”

白亚寕笑道，“我知道这些执行起来都要时间，眼下先解决地产公司的纠缠，恐怕才是正事，那方面的事情，我就帮不了您了。”

“我只会画大饼，给你个梦想。”

瑟西摆手反驳，“诶，别这么说，这世上的一切，都必须先有想像力才能成真，我很高兴，有人能对阿灵顿这个沉睡的美人，还能有一番想像。土地开发的事，我一定会解决，只是，我希望我的身体可以撑得住...。”瑟西顿了一下，

“不瞒你们说，诊断结果看起来并不是太乐观。”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想让你们两个答应我，尽一切的努力，帮助阿灵顿，一定别让贪婪破坏了这一方水土。”她伸出了有些枯瘦的手，握住了霍天宇跟白亚寕，坚强的对两人笑了笑。

霍天宇跟白亚寕点了点头，可两人心里都知道，这只是安慰瑟西的话，霍家倒了，白亚寕又是个穷学生，没有利剑在手，要如何披荆斩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