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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事务所的会议室就看到三个合伙人在里面争执不下,要不是室内开了空调,玻璃上恐怕早染了一层雾。

白亚寕在自己的座位上缩着,隔着玻璃门窗偷偷瞧着里面的动静,一面假装自顾自地喝着咖啡,整理上周的交易报表。尽管会议室隔音良好,但就肢体语言以及三个人手臂挥舞的动作来看,恐怕气氛不妙。

好不容易,经过了两个小时,会议室的门终于开了,法兰克垂头丧气的出来,苏珊跟班抬头挺胸的出门了。

白亚寕觉得怪,既然要当合伙人,不该是志同道合的人才会一起经营事业吗?怎么那两个这么注重盈利,法兰克却看着稍有良心?

她看这气氛,结果已经很明显,白亚寕当然知道背后的原因,只是,此刻法兰克知道与不知道那笔回扣的事,都已经不重要了。

“法兰克,那个...事情是不是不如你所愿呢?”白亚寕试探性的问。

“嗯!”他点点头,强撑精神,“别担心,都怪我当初跟他们合伙时,签的约上面没有把之前的藏品排除在他们可行使决定权的项目外。”

“原来是这样。我是不懂法律,但钱德勒一定懂。您觉得,如果不能毁了这画,那,把这画还给原主该如何?”她试探性地看着法兰克。

“您昨天说他曾经指控这幅画是盗窃的,我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么误会,现在前任的合伙人也已经不在了,如果您不在乎这笔钱,干脆还给艺术家本人吧!”

白亚寕小心翼翼的说出了她心中的想法。

法兰克眼睛一亮,头一偏,“这个可以考虑看看,既然之前的空壳公司也不存在了,也许有机会,不知道贾斯伯当年有没有在警局备案?”

他欣喜的拿起电话,打给钱德勒,另方面联络贾斯伯。

一个上午,法兰克坐如针毡,托巴亚斯虽然说给了三天的期限答覆,万一班跟苏珊先跟他联系了呢?一杯又一杯的咖啡,叠在法兰克桌上,都快成一座小山了。

电话终于响起,是钱德勒,

“贾斯伯在警局那边是备了案,我请朋友查了了多年前的所有档案,可追溯期已过。但有一件有趣的事,让我给查到了。”法兰克按了扩音,白亚寕也可以听见。

白亚寕有点惊讶,这是该她听见的内容吗?

法蓝克抓着话筒,“别卖关子,快说!”

“急什么,这画又不会飞了。”钱德勒还在吊他胃口。

“钱德勒!快说!“法兰克弯了身子靠近电话。

”是这样的,听说贾斯伯这画当年是送给了一个女士,她与这位女士有点感情上的纠葛,又因为是私人赠与,所以也没有特别留下纪录。我猜,这位女士为了避税,故意把画请了海外的人头公司用迂回的方法卖掉,这样一来,就课不到她的税了。”

“哎,这位女士当年也曾经在别的画家身上做过差不多的事,曾经留有诈骗案底,后来人就不知所踪,这画如果要还,也是该还给她。“

法兰克听到这儿,忍不住槌了下桌子。

一旁原本噤声不与的白亚寕问,”你是说,贾斯伯当时是一时气愤,才把这画说成是盗窃?也或许是那位小姐偷了他的画?“

“嗯,其实就方才的故事猜测,我猜那位女士偷的除了画作,还有他的感情?这也许才是他最介怀的吧。“

“白小姐!嗨!很高兴听到妳的声音。你说得极有可能,只是无论这是不是背后的原因,这画是很难还给本人了,除非证实这是他的。”钱德勒从电话那头跟白亚寕打了个招呼。

“等一下,这画作不是有签名吗?那不就证实是他的?”白亚寕又问。

法兰克沉默半晌,“这个家伙不签名的。”

“求他签,我们想办法求他签名,这样他可以拿回原作,顺便在媒体上澄清你之前的合伙人并没有盗窃,一举两得,你觉得怎么样?”白亚寕问。

“他那么多作品还会在乎这一幅吗?”钱德勒从电话那头问。

法兰克眼睛又一亮,“也许在乎的,不然他当年不会这么生气,明明知道是那位女士卖了画,却故意说成盗窃。”

“可他都没回您电话。”白亚寕叹了口气。

“我们现在就去找他!我就不信了,天上掉下来的钱他就能往外推了!”法兰克咬咬牙,又拍了桌子,手掌吃痛,“嗷”的一声叫了出来。

“你不也把钱往外推?明明可以卖给托巴亚斯的!”钱德勒在电话那头干笑。

白亚寕憋着了笑。已经起身收拾了一些东西,顺便查了查关于贾斯伯的背景档案。

法兰克挂了电话,好似想起什么一样,转身到库房去,出来的时候取出了一个大木箱。他把木箱打开,拿出了那幅贾斯伯的真迹,罩上了白布,“白,跟我到车库,我们去拜访他。”

白亚寕点点头,眼珠一转,顺手拿了一把美工刀,还有不知道谁在柜子里角落里留的一罐喷漆。

两人到了贾斯伯的工作室,外面就是一个普通的砖造仓库建筑,一楼还有几格窗玻璃已经破了。

法兰克谨慎地在一楼的铁栅门前按了电铃,对着电铃的摄像头笑了笑。里面却半点反应都没有,可明明门口就停着一辆老林肯的车子,这仓库里肯定有人。

“贾斯伯先生,冒昧拜访您,我手上有您的画,想还给您。”法兰克左右看看摄像头,又把自己的脸靠得更近,大喊了几声,也不知道里面的人听到了没。

白亚寕绕到砖造建筑物侧面,用她细细的嗓音对着楼上大喊,“贾斯伯先生,请您开开门,我们手上真的有您的画,想还给你,你不信看看你的摄影机。”

法兰克赶紧把那层白布给拿掉,对着摄影机抖了两下那幅画,里面还是没有反应。

白亚寕再度大吼,“这幅你说被盗窃的画,现在我们艺廊要还给你!你要是不接的话,我现在就用美工刀把画不给割破!”

她大步流星的又来到摄像机的前面,从包包里掏出那把工业用美工刀,在摄像机眼前晃了晃,作势要割那幅画,另一手又拿出了那罐廉价喷漆,摇骰盅似的,罐子里面的金属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一个稳重的脚步声接近他俩,法兰克跟白亚寕同时回过头去,是一个一脸白胡渣,身形高瘦的老者,穿着西部雕花靴,牛仔裤,衬衫,狐疑的看着两人,一个高举画作,另一个一手拿美工刀挥舞,一手摇着喷漆。

“你们是谁?”老者皱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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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斯伯的工作室里面大大小小的画作通通挤在一起,堆在地上,架子上,墙面上也挂满了。他的作品不只有绘画,也有版画,雕塑,尽管白亚寕对近代作品不感兴趣,却也约略看出了贾斯伯的作品并非随意涂鸦,没有章法。

尽管有些作品抽象,但构图的形状,以及颜色的安排,都有一种特别的美感。

“你们两位带着我的画在楼下叫嚣,请问到底有什么事?”贾斯伯点燃了一根烟,从他已经下垂的眼皮下面觑眼打量着。

白亚寕看着他面上深刻的纹路,还是觉得他比实际年龄硬朗很多。

“是这样的贾斯伯先生,您一定认识这幅画,这画您多年前声称是被盗窃的,我们今天就归还给你。”法兰克的脸上展现了白亚寕认识他以来最诚恳的表情,他把平日生意人那面精明,说话官腔官调的面具,通通给撕掉了。

“呜。”他闷哼了一声,想是在咀嚼最里呢那口烟一样,良久,才吐出一阵雾,翘着腿,朝木头椅背往后一靠。

法兰克见他没什么表情,又解释了一遍他们之前交易买画的公司已经关闭,无法归还的窘迫。

“这,关我什么事?”贾斯伯淡淡的问。

法兰克瞠目结舌,“您,您不在意这幅画吗?”

“在意又怎么样,不在意又如何?你今天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贾斯伯似乎无法相信有人会把这画随便就还给他,保持着警戒心。

白亚寕在一旁忍不住插话,

“托巴亚斯先生您认识吗?他是在美术黑市上赫赫有名的人。他想买你的画。他不知从何得知法兰克手上有画,硬是要买,可惜法兰克两个合伙人都答应了,如果卖他,我们的画廊可能会沾染买卖赃物的恶名。”

“目前市场上的买家,或是卖家,都不希望跟他沾边的。”

贾斯伯还是淡淡的看着她,“所以你为了你们艺廊的名声,来找我?我为什么要帮你们?”

法兰克心虚的笑了几声,“这个,我们没别的办法了,我的前合伙人也是重金买的,现在归还给你,您如果再卖掉,也是有一笔丰厚的利润,这不好吗?”

“我是艺术家,我的目标不在赚钱,不是你这种拿艺术交易的俗人可以理解的。”贾斯伯的眼光飘出了窗外。

”所以让这样声名狼籍的人买了你的画,从中牟取暴利,你也可以接受?“白亚寕鼓起勇气问。

”这画我当年送错了人,既然送了,这画自有它的命运,不是我能掌控的。“贾斯伯撇了一眼白亚寕,淡淡的道。

”你说谎,如果不在意,当年怎么又会跟媒体提出窃盗一说?“白亚寕想要激他,即使让他生气,也好过云淡风轻的回答。

他转头不耐地看向白亚寕,”当年这事发生的时候,你都还没出生!”

“但我可以猜出来,这位女士可能自己“拿了”你的画,并不是所谓的赠与,你心有不甘,不曾想后面她竟然不念旧情,还把画给卖了,这让你难堪了吧?”白亚寕大胆的把她的假设说出口。

贾斯伯眼神陡然变色,“谁告诉你的?”

法兰克留了一头冷汗,忙着打圆场,“他是我们事务所的实习生,平时很安静的,今天可能咖啡喝得多了些。”

“我猜的,但无论事实如何,您曾经画了一系列的名为”纯净“的白色版画,通通以白色的大面积,以及极少的灰色构成,一些黑色杂乱的线条在角落蠢蠢欲动,企图染指那大片的白色。从这个画面看来,你连灰色地带都无法容忍。”白亚寕目光灼灼,继续说着,

“既然是这样,当你的作品就要成为被买卖的赃物,您怎么又可以容忍?要我说,如果你可以容忍,就是你对我们观众,收藏你画作的人,还有你自己都不诚实。”

“你不配画“纯净”系列。”白亚寕这几句话一出,法兰克双腿觉得十分酸软,嘴唇已经吓得发白。

贾斯伯觑眼看着白亚寕...,久久无话。

“那个系列不是画感情的,是当时我对国家的政策有些想法,可让你这样一说,当时确实是夏绿蒂背叛我的时刻,也许我自己的浅意识投射出来,自己都没发觉吧...。”他叹了一口气,又半倒在椅背上。

“你是他老板?”贾斯盯着法兰克,法兰克方才给吓得,现在还没回过神,就轻轻的点了两下头。

“这实习生薪水回去帮她加一加,你们告诉我怎么做吧!”贾斯伯神轻算是放松了下来。

终于,两人拿着他签名的画走出了画室,接下来,贾斯伯会请秘书致电艺廊,联络法律顾问,让他们收回这一幅“赃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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