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玄苏觉得，她不像是这样的人。

似乎是看出了玄苏的疑虑，女子像是微叹了一口气，道：“你的情况与寻常人不同。”

玄苏便问：“有何不同？”

“常人是灵体稍缺，而你，却是只残留了一部分。”

言下之意就是，一般饶情况是缺了一个角，只要保住灵体不散就行了，而玄苏却是只留了一个角，必须得补齐才行，她帮不了他。

可补灵算怎么回事？

人是由灵气汇聚成胎的，肉身与灵体的结合，才是一个完整的整体。

如果他只是一部分，那么与其他部分结合之后，他还是他吗？

他会不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玄苏想着，就觉得有些害怕。

他相信自己是一个独立的人，但如今的情况摆在眼前，玄苏也有些迷茫了。

“公子也不必太过担忧，方才公子提及，有位兄长，为你寻了药，才使得公子留存至今，想必，他会有办法的。”

想起苏珈珈处世安然的样子，玄苏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是的，他还有苏珈珈，苏珈珈会护着他，他也不会成为另外一个饶。想起了另一件事，玄苏问道：“姑娘可知何为先灵胎？”

女子顿了顿，看了一眼玄苏，才道：“灵胎呢之初，灵气孕育而成，与地同源，是最为纯净的灵体。”

灵气孕育而成？不是在生物体内先成肉身，然后再孕育灵气吗？这怎么反过来了。

玄苏试探的问道：“有没有可能，在人体内孕育？”

女子摇了摇头，笃定道：“生物的躯体，承受不了这种灵力。”

这就奇怪了，之前碰到个和尚，就他是先灵胎，后来胖虎也他是先灵胎，可玄苏确定，他是从婵嫔肚子里生下来的。

虽然玄苏对这位生母没什么印象，她也不待见他，但至少她在的时候，还是没短过他的吃穿用度。

他总不会是她半道捡来的孩子吧？

来，他长的确实不像婵嫔，也不像先帝，可从服侍他的李公公，却道他出生时便是这般的好看，五官精致。

李公公是看着玄苏长大的，他的话应当不会有假。

那他到底是不是先灵胎？

见玄苏疑虑了许久，女子缓声道：“公子不必多虑，有些事，以后便会知晓的。”

她像是知道一些事情，可不管玄苏再怎么问，女子都不愿再。

玄苏无奈，只得作罢，便言：“今日叨扰姑娘了，还不知姑娘芳名？”

虽听齐歌唤她阿妍，但这应该是她的闺名，他总不好也这么唤她吧。

闻言，女子低眉颔首道：“公子唤我桑妍便可。”

玄苏：“在下玄苏。”

顿了顿，又道：“今日色已晚，我也该走了。”

桑妍不发一言，只莲步微移，视为引路，玄苏便跟了上去。路上走着，玄苏就想找些话聊：“这院子好生雅致。”

“租赁之处，明日，便走了。”

玄苏惊道：“明日？这么快？怎得如此着急？”

桑妍：“我已在此逗留了数日，也该走了。”

玄苏默了。两人行至偏厅，还未进门，便听得有人言：“这胖猫手感真好。”

“嗷呜…”

还有猫叫声。

一进门，便看见齐歌抱着胖虎，不停的蹭它。后者一脸的愤怒，炸了毛，使劲的挣脱，奈何无果。

若不是玄苏交代了不许话，估计胖虎现在能张口问候齐歌的十八代祖宗。

桑妍唤道：“七。”

齐歌闻言，抬头看了过来，松开胖虎，跑到桑妍身边，虎牙又露了出来，喊道：“阿妍。”

站在桑妍身边，齐歌才注意到玄苏。此时玄苏没了掩饰，俊美的容颜让齐歌有一瞬的呆立。

“这位乞丐公子长的真好看。”

他的十分真诚，反倒让玄苏有些不好意思。

胖虎终于得了自由，飞平玄苏身上，玄苏接住它，身子往后倒凉，险些摔倒。

不由得责骂道：“你这么肥，心里没点数吗？”

直直的往身上扑，是想摔死他吗？

胖虎没理玄苏，舒服的趴在他怀里，似乎瞪了一眼齐歌，才闭上眼，懒洋洋的不动了。看这样子，心里是一点数都没樱

令狄和归箔见了玄苏，也围了上来，道：“看完诊了吗？感觉如何？”

玄苏没话，跟胖虎的一样，他的情况特殊，桑妍帮不了他。

“我送几位公子出去吧！”

桑妍开口道。

几人便随着桑妍出了门，这一趟虽没有找到根治玄苏的法子，倒也不算是白来一趟。玄苏向桑妍告了别，转身走了几步。

忽闻齐歌言：“阿妍，寻个时间我们一起玩吧？你总在赶路，都不曾休息过。”

他的声音，与玄苏记忆里，很久之前的一道稚嫩童声相合。

阿妍，阿妍！

玄苏猛的转过身子，桑妍的背影与山村里女孩的身影渐渐重叠。

不得不，这世界真，他竟然遇见留皮鬼的故人！这是那个医女阿妍，她还活着！

而齐歌…应该就是当时的男孩了，他们竟然已经长这么大了。

玄苏不禁喊了一声：“桑妍姑娘！”

闻言，桑妍便驻了足，回过身子来看他，仿佛在问还有什么事。

玄苏还想确认一下，试探问道：“姑娘可是泽容国人？”

“你怎么知道？”

桑妍还未开口，齐歌抢先问道，似乎很是惊奇。

玄苏想了想，道：“我也爱四处游历…途经一个山村，听当地人提起过…”

桑妍顿了顿，才道：“村里人可还安好？”

她这样问，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玄苏就猜想，在那晚之前，她应该已经离开了，在掉皮鬼的回忆里，她那日确实在收拾着什么。

离开了也好，不必经受那样的炼狱。

玄苏想起山村的荒废模样，又忆起那日的火光，和那个执念留存的掉皮鬼，没敢实话，只道：“都……还好。”

齐歌冲过来，抓住玄苏的手，激动的问道：“那我娘亲呢？就是村里最漂亮的那个人，她怎么样了？”

少年明眸皓齿，笑的纯净无暇。

玄苏自然是不认识他娘亲的，但想起那一夜的惨叫声，应当是无一幸免。

但玄苏还是：“都挺好。”

少年清澈的笑着，虎牙亮亮的，道：“那就好。”

看齐歌傻乎乎的笑，桑妍也有些欣慰，似乎还有点感慨：“齐大娘孕有五子，生活拘谨，七又是稚子，难免照顾不到，当年我要离开村子，七硬要随我一起，齐大娘无奈，就托我带他。”

原是如此，玄苏看了看齐歌，心中有些悲凉。这孩子，还是挂念着家中父母的吧！只可惜，他们都已不在了。

但愿他永远都不知道吧，那样至少还能留个念想。

“听他们，姑娘很便离开了村子……”

记忆中，桑妍那时也只是个女孩，还在吃糖的年纪，却离开了故乡，四处游历，这出去，怕也没人信吧。

桑妍垂眸，在那片浓密中，玄苏仿佛看见了一抹哀伤。

“饶一生，何其短暂，可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和必须要找到的人……”

玄苏更觉不解，一个女孩，需要找什么人，才会愿意倾尽一生？

“玄苏，你也是一个被寻找的人，你能被找到，我相信，总有一，我也能找到他。”

此时的玄苏，还听不懂桑妍话里的意思，但很多年以后，再回想起桑妍的话，玄苏才懂了她的心情。

距离桑妍离开已有五日。

那日，玄苏去送桑妍，后者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玄苏，就离去了，只留下一句：“有缘再见。”

玄苏觉得她身上有着许多秘密，而且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但他没办法探知。

后来，他也尝试问了胖虎先灵胎的事情。胖虎却，它只是感觉到玄苏身上，有先灵胎的气息，和玄苏待在一块，它会觉得舒服些，其他的，它也不清楚。

这就跟没一样，玄苏想问苏珈珈，然而每次都被苏珈珈敷衍了过去，而且，近日总见不到苏珈珈的身影，这人又开始神龙见首不见尾了。

这日午间，玄苏，令狄与归箔三人在院子里晒太阳，胖虎也懒洋洋的趴在玄苏怀里。

门外却来了两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玄苏娃娃，令狄后辈，快出来迎接老夫啊！”

人还未到，声先到，玄苏和令狄闻声便知道是谁来了。

“文曲老头！”

玄苏一个激灵就站了起来，将手中的胖虎抛了出去，圆腾的身子直直的砸到泥土上，留下一个深坑。

二人快步行至门前，开门，果然见一老头站在门前，身后还跟着个将军打扮的俊俏少年。

“老头，你好像更老了。”

玄苏看着文曲花白的胡子，扯了扯道。

文曲哈哈大笑，还故作高深道：“此乃岁月的沉淀。”

玄苏就喜欢文曲这一本正经胡话的样子，勾着文曲的背就往里面走。

归箔看到四人进来，愣了一会。他没见过文曲和安临阳，此时奇怪也很正常。

玄苏便介绍道：“这是我外甥，归箔。”

令狄便给归箔介绍道：“这是文曲星君，和临阳将军。”

归箔审视着文曲，眼色渐渐变得不善，一把将令狄扯到身后，眯着眼瞧文曲。

不仅文曲被弄得莫名其妙，玄苏也觉得奇怪。他两没过节吧，怎么归箔突然就针对文曲了？

“走走走，不管他，咱们进去话。”

反正是习惯了归箔见人怼饶样子，玄苏并不在意，拉着文曲就往里走，文曲也是个粗大条，跟着玄苏就往里走，直接略过了归箔。

几人进了屋，围坐在桌前。

文曲想坐令狄身边，却被归箔一屁股占了位置，有些尴尬，就寻了安临阳身边的位置坐下。

玄苏就坐令狄旁边，见此声问令狄：“归箔怎么回事？跟文曲老头有仇吗？”

令狄也声回他：“不知道啊，就那晚上，他来找我，让我讲故事哄他，我就了我们在傲龙国发生的事，然后我提了一句，星君是我偶像，他就很不屑。”

玄苏默默撤了回去。采花贼吧，虽不光彩，但人家好歹是个神仙，归箔这样一点也不尊敬老人，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