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师在排队打饭，比起学生食堂，教工食堂的人没那么多。

他喜欢吃素，今天的选择是西红柿炒蛋和油麦菜。

汤是免费的，他端着装满食物的餐盘，看着前面的老师盛汤。

右面是两摞不锈钢碗，前面的老师从顶上拿起一个，舀了两勺汤。

探头看过去，深褐色的汤里飘着几根白丝，胡辣汤，正合他的胃口。

前面的老师转过身，不小心撞了一下他的胳膊，菜汤溅出了几滴。

对方扭过头，黑框眼镜后面露出歉意的微笑。

他也朝对方笑了笑，走前一步去拿碗。

他选的是左边的一摞，右边顶上那个碗，不知怎的落了一滴汤，这样的选择很正常，不是吗？

吃完饭，张强去了一趟卫生间，不久，他从老师降级成了修理工。

穿着有些磨损的工服，带着安全帽，有些发黑的帆布袋里伸出一些工具的手柄。

他爬上了一座三层小楼的楼顶，上面是一排卫星天线。

这座小楼以前是专门用来做远程教育的，曾经给学校带来了不少的利润。

近几年科技发达，大家都可以用手机观看视频，小楼早就挪作了它用，不过楼顶的卫星天线一直没有拆除。

因为缺少维护，这些设备老化得厉害，张强决定趁着任务间隙，帮他们修缮一下。

挨个调整天线的朝向，拆掉天线上面的支架，最后只剩了一排银色的大锅。

张强打开帆布袋掏出一卷薄薄的锡纸开始张贴，锡纸的一边如同镜面，映照出他的脸，和耀眼的阳光。

秦老师又开始巡视了，今天的天气有些炎热，好在机房里空调很足。

平时是每天巡视三次，上午、下午、晚上各一次，这几天秦老师又加了三次，只巡视服务器机房，那里是重中之重。

离开电脑教室，走上四楼，又来到银白色的铁门前。

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停在门前感觉一下，似乎有点不舒服，待会巡视完，得去趟卫生间。

他掏出钥匙插进去，食指按下完成指纹识别，门开了。

肚子又开始叫了，这次没有停歇，咕噜咕噜的响个不停。

他握着门把手，犹豫着。

“算了，就一会功夫，楼下就是卫生间。”

他锁好门，快速的往楼下走去.

卫生间的门开了又关了。

正是午睡的时间，上机的人很少，楼道里安安静静，一只手伸过来，插入钥匙，反锁了卫生间的门。

地上多出一个黄色的A字牌：“正在打扫中，请勿使用。”

强烈的阳光照在对面小楼的楼顶上，如同镜面一样的凹面圆盘把光汇聚起来，朝着斜上方射去。

光束穿过道路的上空，穿过透明的玻璃，穿过只够一个胳膊通过的窗格，照在第一排柜子外面挂着的硬纸夹上，那里有几张纸，上面列着表格，是一周的巡视表，每一次巡视都会在上面多出一个对勾。

上一个对勾是在上午的方格里，下午的方格是空的，中间有一个亮点，那是所有凹面圆盘的焦点。

亮点下的纸慢慢变黑，仿佛是有人正在签到，一股青烟冒了起来。

袅袅青烟徐徐的上升，被天花板挡住，往四周漫延开来，其中的一缕青烟钻进了一个圆柱形物体的孔洞中，警铃声响了起来。

秦老师的腿有点软，他扶着洗手池的台子，看着镜子中已经有些皱纹的脸。

谁能想到，当年叱诧贝达市的黑客Q，现在变成了一个拉肚子拉到腿软的中年男人。

他自嘲的笑了笑，拧开水龙头。

警铃声突然响起，仿佛刚才水龙头的开关连接到错误的地方。

秦老师愣了一下，哪里有火警？服务器机房？

他顾不上哗哗流淌的水龙头，两步跨到门前，握住门把手，按下去，咔，门被锁了，谁锁的？

他的脑海里迅速的出现了自己一天的各种画面，如同幻灯片一样在眼前唰唰滑过。

有用的信息迅速被提取出来，练成了信息链。

厕所门被锁、腹泻、吃饭、喝汤、盛汤、被污染的汤碗、那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男子。

“我中计了。”

他退后一步，抬脚踹开了厕所的门，希望还来得及。

机房的电脑都怕水，所以机房用的是气体灭火。

消防系统报警的时候，用于灭火的气体阀门打开了。

服务器机房的管道顺着墙体，一直连接到了一楼的气体储藏室，那里摆放着一排红色的钢瓶，上面印着白色的字：“七氟丙烷”。

钢瓶里的气体开始沿着管道移动，它迅速的冲上了顶楼，从喷嘴喷出去。

气体遇到火焰，开始燃烧起来，那并不是什么七氟丙烷，那是液化气。

秦老师来到了铁门前，左手插入并转动钥匙，右手食指同时按在把手上。

“嗤。”一声轻响，他条件反射的缩回了手。

这么烫？里面着火了？我该怎么办？赶快离开吗？

秦老师静静的站着，目视面前的铁门，往事在眼前不断流淌。

他掏出手机，打开“创始者”，在聊天室里输入了四个字：“小心。再见。”

他整了整衣服，捋了捋头发，右手坚定的按在把手上，空气中弥漫出一股香气。

咔哒。

多么熟悉的声音，可惜这是最后一次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