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将至，日头渐高，斑斑点点的阳光透过窗户纸洒在归香阁的卧房之内，院内偶尔会有轻微的洒扫和修剪花枝的声音传进来。

沈暮雪单手支头，另一只手慵懒地拨弄着古筝琴弦，一声一声，着实有些刺耳了。灵儿站在一边陪伴，偶尔会及时换上一杯热茶。

“小姐，您昨日跳的月下仙真是美，好多贵客都看入迷了，尤其是七殿下。”

“当真很美吗？”沈暮雪余光看着灵儿用力的点头，微微一笑。

那支月下仙舞，还是吴铮教会她跳的古典舞，也是因为中秋月圆之日，她也曾好奇过，说他一个男孩子为什么舞蹈跳的这么好。

一滴泪落下，融进古筝里。那时吴铮会吹笛子，她曾幻想自己用古筝弹奏出悦耳的曲子，若是将来结婚有一个女儿，给她梳最美丽的发辫，笛子与古筝合奏出最美的古典旋律，女儿在在一旁跳舞，那将是一副完美的画面。

可如今这种画面，只能在梦里梦到了。

七皇子始终是七皇子，即便顶着同样的脸，他也不可能是吴铮，所有的情愫，不过都是心底的那份执念在作祟，自己终将要清醒地面对现实。

“小姐！小姐！”

沈暮雪伤感之时，蓝玉小跑进来，神色急匆匆的，还带着几分激动。

“怎么了？急匆匆的？”沈暮雪收拾好所有情绪问道。

“今日未时初，陛下要在合安殿召见朝中重臣及家眷们。”

“瞧给你激动的，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沈暮雪漫不经心地说着，她记得小说中，每年中秋节正日子皇帝安排朝臣携家眷觐见时，上官石就会携带二房的上官修一家三口进宫。

“小姐，您重视一下吧！这回老爷派李管家传回话来，说陛下得知您在昨儿宴会上大放光彩，对您很是好奇，所以今儿早朝上特意点名让您下午随召进宫。”

“好奇？！”沈暮雪坐直身子气哼哼地说道，“他没事吧？本小姐又不是物件！我还是不去了，快让他歇会儿吧！这么大岁数也不怕累着。”

蓝玉和灵儿瞪圆了双眼，对沈暮雪方才说出的一番话目瞪口呆。沈暮雪看到二人的反应，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似乎有哪里不大对劲。

这可是尊卑有别，帝王掌权的古代啊！自己怎么能说出这么大不敬的话呢？

“呃…呵呵……”沈暮雪尴尬地笑笑，“我…我只是说我不是个物件嘛！陛下召见自是不能不去的，你们去帮我挑一身得体的衣裳还有一些首饰吧！”

蓝玉扑哧一笑，“是，小姐，奴婢们这便去做，保证不会让您失了礼数。”

午时末，是一天中日头最足的时候，秋风扫过，卷起一阵温热之气扑面而来。

合安殿外比较空旷，鲜少有树木遮阳，大片的阳光照铺洒在汉白玉石阶上，有如波光粼粼的水面，十分刺眼。

朝臣及家眷依规矩分成两列安静的候着，丝毫没有被额头上浮起的薄汗影响。

沈暮雪却已是热的不行了，古代的衣服又厚又重，尤其是进宫穿的正装，里三层外三层的，里衫的腰带紧紧地箍住腰腹，她不得不提气收腹。

在现代排队进景区与这个等候觐见的感觉想比，简直不要太舒服！还好入秋已久，不然，她非热的中暑了不可。

一炷香的工夫过后，终于等到皇帝口谕，按照官品地位依次进入合安殿拜见。

轩辕焘一身龙袍正襟危坐，深邃的双眸散发出俯视天下的威严，不怒自威。

贤淑贵妃云华端坐一旁，着贵妃正装，头戴繁重华冠，端庄大方，雍容华贵。

众人整齐地行行三拜九叩之礼，齐声恭祝陛下贵妃中秋和乐，愿万家团圆，宣北朝繁华鼎盛，千秋万代。

沈暮雪跟上了众人的节奏，双手叠交抚地，额头触之，深深跪拜。还好在家之时，上官石带着教养嬷嬷特意训练了她一个时辰的礼数，否则非要闹笑话不可。

皇帝一句平身，终于结束了累人累心的跪拜之礼。

众人起身，沈暮雪才暂时舒了口气，下面皇帝和贵妃说着喜兴之话，沈暮雪也跟着其他人一样，微笑颔首称‘是’。

像极了年终总结会上领导发言的感觉，让人昏昏欲睡，又不得不仔细聆听。

“上官暮雪……”

一个深沉的声音传入耳朵里，沈暮雪一激灵，虽然早有准备，但她还是有种上课走神时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感觉。

上课被点名可以不说话以表示答不出题目，可现在不说话却是要命的！

沈暮雪不敢耽搁，侧跨一步出列，又上前迈了两步，再次深深地跪拜下去。

“臣女在，臣女上官暮雪叩见陛下、叩见贤淑贵妃，愿陛下贵妃万福金安。”

说话温柔端庄，不失礼数。这些上官府的教养嬷嬷都特意教过。看着沈暮雪的礼数没出现差池，不远处的上官石也放松地舒了口气。

“抬起头来。”轩辕焘的目光紧紧地凝视着面前叩拜之人。

沈暮雪跪直了身子抬起头，但眼帘却是微微低着，她知道，无论在哪个朝代，若目光与皇帝对视，那便是大不敬。

“倒是个懂规矩的，人也生的端庄，像极了上官府的嫡长女。”

沈暮雪微微一怔，像极了也只是像而已。想来轩辕焘从心底并未承认过她是上官府嫡长女。看似赞许的话，实则是在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身份，切莫僭越。

“谢陛下。”虽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但一句‘谢’，总是没错的。

轩辕焘眉头微皱，目光深邃，“你好像很紧张，朕有这么可怕吗？”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摒住呼吸，一边站着的褚宸逸想小声提示她什么，被轩辕焘一个眼神瞪了回去。轩辕铮则是默默地看着她。

这分明是个死命题，若说怕，那就等于暗指轩辕焘是个暴君；若说不怕，那便是暗嘲他这个皇帝没有一点威势，拿不住这天下。

沈暮雪双手叠交放于身前，头也微微地低着，“回陛下，您威震天下，掌四海之生死，决万民之命运，臣女只不过是一介普通女子，自是对您怀有敬畏之心。”

话音落地，整个合安殿上除了呼吸声，再听不到别的声音，上官石的手心早已冒出冷汗，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被陛下降罪的准备。

谁知沉默了不到半盏茶的工夫，轩辕铮忽然爆发出爽朗的笑声，“你这话倒是实诚，纵观朝野内外，也只有你上官暮雪敢于这样说。”

轩辕焘顿了顿，继续说道，“朕听闻你才情不错，那朕便考考你。”

沈暮雪缓口气，“请陛下赐题。”

“今日中秋节正日子，那你便趁着这节日的喜庆，结合这天下出个对子吧！”轩辕焘深深地看着沈暮雪，似笑非笑道，“朕给你半柱香的时间思考，过时了便算你答不上来，朕可是要重责的。”

沈暮雪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早知如此，昨日宴会上出什么风头，如今锋芒毕露，引起了皇帝的注意，果真不是什么好兆头。沈暮雪额头冷汗涔涔。

眼看时间过去了大半，沈暮雪还是没说出半个字，轩辕焘的脸色骤然沉了几分，“看你这样子，可是答不出来了？”

轩辕焘皱皱眉对殿外的侍卫喊道，“来人！拖下去，杖责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