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府归香阁
阳光明媚,鸟语花香,侍者们在院中按部就班地洒扫浆洗,修剪花枝。
自从昨天下午沈暮雪疯了一样向外跑,又在大门处被上官玄拦住以后,就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房门都不曾出,也不说话,只专心作画。
蓝玉和灵儿瞧着,心里也特别不是滋味,小姐还未曾这么安静过。
上官石临出门前,破天荒地来到了归香阁探望,好话说了一箩筐,无非就是劝她不要冲动,安心地留在上官府住着。
看似暖心的话,其实沈暮雪再清楚不过,上官石这般苦口婆心,无非就是因着自己在皇帝面前深受赏识,让他面上有光。
除了上官石刚来时象征性地起身问安后,沈暮雪便只管沉醉于于画卷之中,描画着各种衣裳的款式,头都懒得抬起来。
“父亲可曾考虑过女儿想要什么?”沈暮雪面无表情,“也是,小女并非上官家血脉,即便您封住了所有人的嘴,但这也是事实,小女也是有自知之明的,漠北的一个弃婴罢了,无依无靠,又怎敢奢求得到关注?”
沈暮雪仿佛是在替真正的上官暮雪哀叹,又仿佛是在述说自己的苦楚。
“你看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上官石僵硬的面庞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为父既然将你抱回来,自然是拿你当亲生女儿对待的。”
“父亲当真是这样想的?”沈暮雪抬起头看着上官石,双眸中没有任何情绪,“女儿回府当日是如何落入静水湖的,您事后可曾派人查过?”
沈暮雪一直在疑惑,上官暮雪被接回上官府大喜的日子,又怎么会想不开去投湖,回想起自己穿越前的一幕,她一直心有余悸,明明那片湖前就自己一人,那她又怎么会有种被人推下去的感觉呢?
难道因为时光冲击,与这里的那双黑手重合了,他究竟是谁?!
“那件事也确实是为父疏忽了,但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还想烦心事作甚?”
沈暮雪微微顿了顿,继续埋头作画,“父亲难得来一次,想必是有话要说吧?但若是为了赵嬷嬷求情,那便算了吧!小女并非圣人,做不到以德报怨。”
“哦,不不不…暮雪你想哪里去了,为父怎么会替那恶奴求情?”
“哦。”沈暮雪想了想说道,“那便是为着如何堵住御史大夫的嘴?”
上官府出了这等恶奴,牵连了朝廷命官家眷,惹上了不好惹的宁家,又闹的满城风雨,赵嬷嬷自是没活路了,但作为家主的上官石却免不了被连带着问责。
上官石怔怔地看着沈暮雪,这与他印象中娇弱苍白又胆怯的小姑娘完全不一样了。难道是这些年在偏院佛堂中,受了灵光点识?
还没等上官石问出口,沈暮雪又继续说道,“后宫尚且不能干政,我一个官宦家的女儿又如何能妄议朝政呢?”
“哎…不要多虑,这不是朝政,你可以当作家事来说说,若说普通人家的家丁对邻居们做了错事,这一家之主该当如何?”
沈暮雪叹口气,果然这上官石果然和中描述的一样,虽承袭忠义公爵位,又努力在家族和朝堂之间周旋已久,但有时为人处事上还是有所欠缺。
“既然做错了事,那便应该勇于认错,不要等着他人揭开才被动迎接,到那时,父亲您的脸面又往哪放呢?陛下何等圣明之君?他明面上不说,就代表他会任由着您得过且过吗?上官家虽为开国功臣,但皇帝永远是皇帝。”
上官石默默地听着,沈暮雪继续说道,“就目前情况来看,究竟是上官家的安危重要,还是父亲您的面子重要?女儿言尽于此,还望父亲仔细斟酌。”
上官石听罢,沉沉地叹了口气,他仔细地凝视着沈暮雪,神色莫名,“暮雪啊!你果然与从前大不一样了,终究是为父低看你了。”
上官石留下一句好好歇着吧!,便起身离开。
沈暮雪这才抬头,仔细地看着他的背影,这时她忽然觉得,上官石真的好累。
“仙女姐姐!”
人未至声先到,永远是少年不知愁滋味,沈暮雪撂下笔,无奈地叹了口气。
“仙女姐姐!”上官骏一路小跑,毫不顾忌地进了归香阁内房,手里还拿着一束菊花,“仙女姐姐送你的,有没有很开心?”
沈暮雪瞧着那菊花,扑哧一笑,随手抄起毛笔敲了敲上官骏的脑袋,“我说小屁孩儿,有没有点常识啊!送人哪有送菊花的?”
“可是,这时节,也只有菊花开得最盛啊!”上官骏委屈地撇撇嘴,“自打你昨儿回来,就一直闷在屋里,晚膳也不出来吃。”
沈暮雪无奈地看着稚气未脱的毛头小子,想到他的未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中的上官骏因为不想参与家族争斗,便去投军,后战功赫赫,被破格提拔为镇关大将军,但在最后一场与池江国一战时,不幸战死沙场,时年四十五岁。
“仙女姐姐?”上官骏扬手在沈暮雪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沈暮雪回过神,忽然有些不舍地看着上官骏,“我是想,若是我真有一个像你这般活泼明朗的弟弟,该有多好?”
“仙女姐姐你说什么呢?”上官骏不好意思笑笑,“我就是你弟弟啊!在整个上官府中,也就你有耐心陪我玩儿,姐姐,我认你当我亲姐姐吧!”
沈暮雪垂下眼帘,“二妹才是你的亲姐姐,你这般毫无顾忌,宣之于口,二婶和二妹会不开心的,这么多双眼睛瞧着呢!”
“想这么复杂做什么,我那位亲姐姐,我是越来越受不了她了……”
“我要走了。”沈暮雪淡淡地说着,拿着狼毫又描画了几笔。
“走?你要去哪儿?你刚回来没多久就要走?仙女姐姐你不是开玩笑吧?”
“你看我像是开玩笑吗?”沈暮雪停下笔,深深地看着上官骏,又叹了口气,“我要去滁州别庄住些日子,安安静静的。”
“滁州?”上官骏瞪大了眼睛,“姐姐你没事吧?你可知那滁州……”
“弟弟!”沈暮雪第一次开口喊他弟弟,“滁州虽然苦了些,但人情世故相比于这里要简单许多,我虽然回府不久,但经历了太多,有些累了,我只是想在那休息一阵,待休息好了,想通了,便会回来。”
“姐姐…那你可要快点想通,早些回家啊!”
沈暮雪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