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走在热闹非凡的江边,耳边喧声笑语。
林茵梦看着周围笑语嫣然的游客们,他们脸上洋溢出来的笑,她觉得一小半来自这美丽的夜景,另一大半是来自身旁人的陪伴。
带着悲伤的心情看景色,景色便是悲伤的。
带着欢乐的心情看景色,景色便是欢乐的。
而她,带着的是她即将要割舍掉的过去,景色是灰色的。
从书包里拿出来那个陪伴了她四年的木盒子,把二寸照片放进去,小心翼翼地盖好,然后沉入艳丽的沱江中。
盒子很快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她有一瞬间的心慌想要伸手去抓住,可是……再抓不住了,只有清凉的沱江水浸湿了她僵住的素手。
林茵梦苦涩地笑了一下,在后面的石阶上慢慢坐下,他已经有女朋友了,她不应该再收着这些东西的……
哪怕她真的,真的很舍不得。
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一个人活在过去,抓着从前那点温暖不肯放手,烦扰的不仅是自己,还有别人。
拿得起,也该放得下。
这话是宋舒当年对她说的,此刻,也成了她真正放手的勇气。
暗沉的夜空中,一轮苍白色的圆月挂在古楼的雕角上,就好像是那些锐利的尖角刺在它身上而使它撑起来一般。
月亮静静地照着江面,林茵梦望着它出神,“你也在悲伤地哭吗?雕角刺伤了你。”
月亮依旧静静的,一眨眼工夫,躲入了一朵黑云里,黑云的周边被镶上了一圈朦朦胧胧的银白色金边。
视线一下子灰暗了,林茵梦无声地叹了口气,“连你都不陪我了。”
双眸垂下,目光又落在刚刚沉入木盒子的地方,那里已经平静无波,半响,微弱的声音从她唇里飘出来,“祝你幸福!”
眼泪簌簌地从眼眶里滑出来,林茵梦抬手一把抹掉,可是它却像绝了坝的江水一样,更加汹涌地往下掉。
从前的一幕幕如翻江倒海般在脑海里止不住地回放,借着第一滴泪水的滚落,汹涌而来。
“宋舒,我是真心的祝福你,可是我却很心痛。”
林茵梦再忍不住,弓着背,抱了膝盖,就那样哭了起来。
熟悉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林茵梦呆滞地听着,隔了好一阵,她才从书包里翻出手机来,屏幕上一闪一闪的四个大字在夜色里显色格外刺眼。
骚扰电话。
她有些恍惚地看着,忽然记起沈括昨晚的问话,她竟然就那样忘记了。
可是,她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一贯柔和的铃声,此刻听起来,却让人感到格外心烦。
正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铃音戛然而止……
她盯着平静的手机屏幕,松了一口气。
却不想,还未等她把手机收好,手机又是炸响起来,屏幕上显示的依旧是那四个剧烈跳动的大字。
电话催得这么急,林茵梦能想像电话那端沈括暴跳如雷的画面,该是又生气了。
吸了口气,决定接听。
果然,沈括怒意十足的声音立马从话筒里传来,“给你一分钟,马上从宿舍里出来。”
林茵梦从没听他对自己用这么大的嗓音说过话,顿时想到,不能答应,否则自己以后的日子岂不是鸡犬不宁!
决定好后,她长吸了一口气,平复好呼吸后,认真地说道:“沈括,我不能答应你。”
那边静默了良久,“你在哪?”
是沉沉地让人听不出情绪的声音。
“学校。”林茵梦想也不想地答。
“撒谎。”那边直接拆穿,“再给你一次机会,到底在哪?”
林茵梦心咯噔了一下,这人,简直反应得太灵敏。
她在他面前休想撒谎,半秒就会被拆穿。
他急迫的声音,像是立刻要知道她到底在什么地方一样。
林茵梦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一个人跑到外省来,除了知道情况的许菲菲外,居然是他找自己找得最是急切。
“对不起,我在凤凰古城。”她望着又探出一张脸来的月亮惆怅地说道。
月亮又出来,高高的一轮满月,万里无云……
手机那边又沉默了。
“喂?沈括?”林茵梦以为信号断了,奇怪地看了一眼手机,信号满格啊!难道那边没有在听了?
正想挂断电话,沈括的声音忽然传来,“不许哭!在那里等我。”
紧接着就挂断了电话。
林茵梦看着已经被挂断的手机,心里忽然泛起莫名其妙不知道是什么情愫的情绪。
他知道自己在哭?
所以叫自己在这里等他吗?所以,他是要来这里吗?
可是怎么可能呢?
这里离西城,开车至少要五、六个小时,而且现在都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在石阶上又坐了好一会儿,因为沈括那句承诺,她心里隐隐冒出了一个坐在这里等他来的想法。
打开胡琴箱子,从里面取出胡琴,放在腿上,右手拉过来又拉过去,咿咿呀呀的拉着,她看着前方,却是眼睛迷离,没有焦距。
后面有位游客惊讶的声音传入她耳里,“哇!是《良宵》哎!”
另一个游客接上她的话,“虽名良宵,却是良宵已逝。”
琴声猛然顿住,眼眶忽然一酸,脸上又是两行热泪滚落下来。
虽名良宵,却是良宵已逝。
背对着来来往往的游客,林茵梦把胡琴抱在怀里,肩膀靠在旁边的木柱子上,再没有力气拉动琴弦,低头看着波光粼粼的江水,心口泛起阵阵苦涩。
看着看着,困意慢慢袭上眼皮,林茵梦把胡琴放回箱子里,自己抱着膝盖打算小睡一会。
迷迷糊糊间,感觉身旁坐了一个身影,她以为是其他休息的游客,把身子往旁边挪了挪,接着睡。
蓦地,肩上被搭了一件什么东西,她奇怪地抬头一看,只见是一件黑色的男士西装,猛得转头朝右边一看。
林茵梦惊地站了起来,不可置信他真得会来这里。
视线里,沈括高大的身躯同样站了起来,衬衣领口敞开了两粒扣子,没有系领带。
平日里乌黑幽深的眸子此刻带有一些疲倦,也带有一些怒气。
他长臂一捞,直接把她捞进怀里,锢得紧紧的,什么话也不说,就那样静静地锢着她。
“沈……沈括?”林茵梦轻轻推了推他的胸膛。
他抱得太紧,她有些呼吸不过来。
头顶没有声音,沈括没有回她的话,林茵梦只感觉到他胸膛上炙热的温度,以及他心跳砰砰的跳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