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宗主指腹摩挲着茶杯。

他，记得清楚……

一个黑衣剑修，拖着血痕斑驳的剑，向他慢慢走来。

血从剑上滴落，在地上化成梅花形状，蜿蜒成一道血路。

黑衣剑修细微地喘着气，嘶哑着声音问道：

“剑在哪？”

剑修往前一步。

“剑在哪？”

剑修再往前一步。

“剑在哪？”

剑修又往前一步。

剑修眼瞳里只余无尽的黑暗，像旋涡一样似乎要把他吞噬。

眼白中泛着血意，仿佛怪物，将择人而噬。

于是他举起手里的剑。

不能让这个疯子过去。

“哈、哈……”剑修癫狂地笑出了声，“你也拿剑……你也拿剑？”

剑修手紧紧抓着剑刺向他。

排山倒海的嗜血剑意呼啸而来。

他的识海被震荡地难受不堪。

他手里的剑握不住，掉了。

他双脚发软，站不住，倒了。

剑修的剑没有停下……

刺在了他的身侧。

他浑身无法动弹，勉强睁着眼。

剑修一步一步，像走来时那样走去。

大长老在前面。

“小辈……回头吧。”

剑修没有说话。

他听到了剑撕开血肉的声音。

“剑在哪？”

还是那句话。

还是冷冽又痴狂的语气。

为什么？

一把剑而已。

他记得自己养了很久的伤，躺在床上，眼前时不时就会浮现出剑修那双眼眸，还有一片腥红。

那段时间——

那个剑修，成了他的梦魇。

殿前翩然而来一群仙子，为众人献舞。

古乐响起，他缓缓地回过神。

侧眼看了看祁尘兴。

坐如松，笔直挺拔，凛然得像一把出鞘的剑。

诸女长袖漫舞，无数娇艳的花瓣轻轻翻飞于天地之间，沁人肺腑的花香令人迷醉。

众女簇拥着一位少女。

少女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举手投足如风拂扬柳般婀娜多姿。

她微微抬腕，一双柔荑纤长白皙自绣着兰花的袖口处微微露出，慢慢舞动。

身姿流水行云若龙飞若凤舞。她忽然自地上翩然飞起。众女围成一圈，玉手挥舞，数十条蓝色绸带轻扬而出，厅中仿佛泛起蓝色波涛，少女凌空飞到那绸带之上，纤足轻点，衣决飘飘。

沈雾边看舞边吃。

顾孟奚往前挪。

然后沈雾和顾孟奚一块儿吃。

顾孟奚问道：“师尊，师叔的佩剑……”

沈雾也觉得这佩剑占地方，把它递回给祁尘兴。

祁尘兴抱着剑，挺挺地坐着。

“尘兴，吃点嘛？”沈雾托起两盘糕点，问道，“你是要这盘，还是要这盘呢？”

祁尘兴接过沈雾手中一盘糕点。

顾孟奚凑近沈雾说道：“师叔竟然……”

糕点是粉嫩的颜色。

祁尘兴拿在手里有一种反差美。

沈雾装过头继续吃，吞下一口，回他道：“你师叔他这样已经有点久了。他有一次还问我要女鞋，也挑了一双粉粉的。”

顾孟奚表情变得不可思议，问道：“女装？看不出来啊？”

沈雾拍了拍顾孟奚光滑的脸，嘿然说道：“叫你没事不要老听你柳师兄说话，学什么学这些？”

顾孟奚摸了摸鼻子。

他只是帮柳师兄打杂，不小心听到的而已。

顾孟奚问道：“难道……师叔他……”

沈雾点头：“对啦对啦。”

顾孟奚：我还没问？

他瞥向师叔。

师叔把糕点放进了储物袋。

……弟子专用的储物袋？

没看错。

还是外门弟子的储物袋。

殿中一舞已毕。

沈雾跟徒弟差不多把桌上的食物吃完了。

开会。

大伙儿恭维了一番天玄宗主。

天玄宗主勉励了一番大伙。

然后就晚上了。

恭维是排队恭维的。

这次修真界大大小小的门派来了几百个，每人说个一两句时间也就过去了。

而且还有门派长篇大论，说到唾沫乱飞，口干舌燥，中途还要喝水润喉。

有必要吗？

珞仙宗就很实在了。

沈雾恭维了天玄宗主一句，然后保证今年珞仙宗弟子会踊跃进取地表现。

天玄宗主看着沈雾坐下，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上一次珞仙宗说会积极参与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上一次珞仙宗说要努力奋发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不说遵守规则，好好做人？

端离宗主看着年轻的天玄宗主暗暗犯愁的神色，微微摇了摇头。

幸好不是我宗举行这次盛会。

天玄宗真是流年不利，每次天玄宗一举行盛会，这珞仙宗就跑来参加了。

想到这里。

哈、哈、哈、哈哈哈……

端离宗主脑里都是这一个字。

会开完了，该回去了。

大伙星星散散地走出了天玄殿，各回各家。

沈雾把徒弟托付给祁尘兴，自己回去。

顾孟奚站在门口望着沈雾直接瞬移没了。

神色暗暗。

“今晚还是得好好准备，”顾孟奚想道，“师尊肯定会在秘境外看我的。”

顾孟奚和祁尘兴回到了弟子的修整处。

五个弟子一间屋子。

而这五个住在一起的弟子，一般就是进秘境初始的小队了。

顾孟奚被告知住在哪后，神色淡淡地找到自己的屋子。

五张床。

只剩下靠门的那一张床没人。

顾孟奚坐在这张没人的床上，打量周围。

两女两男。

他认识。

大比的时候见过。

一个叫做莫倾希，一个叫做赵瑾略。

一个叫做秦小小，一个叫做殷言觉。

秦小小说道：“哇塞哇塞，大比前三都在我们这里！”

殷言觉撩了撩自己没几根毛的刘海，说道：“是你殷大少用钱砸出来的哦，小小。”

莫倾希捧脸呆坐，赵瑾略抱剑调息。

秦小小叫道：“哇哦！大少好厉害！”

殷言觉是凡俗界一家大户的儿子，儿子里排行第一，在街坊被称呼为殷大少。

秦小小是殷言觉家的一个小侍女，当年是殷言觉他家带来给殷言觉给他照顾起居的仆人。

后来上山，秦小小天赋测出来比殷言觉好，好很多。

秦小小已经被挑进内门了，殷大少还在外门。

虽然一入仙门断凡尘，但是秦小小进内门后没有忘记每天还在外门割草倒垃圾的殷大少。

在秦小小的各种努力下，殷大少终于挤进了内门。

本来是殷大少带秦小小上山求仙缘，后来变成了秦小小带着殷大少得仙缘。

现在秦小小还是习惯喊殷言觉作大少。

殷言觉仍然习惯喊秦小小作小小。

两人一唱一和，弄得屋内聒噪。

莫倾希捧脸转向两人，清楚地翻了个白眼。

赵瑾略睁开眼，说道：“我们先把玉牌拿出来吧，结个队契。”

结完队契。

五个人没有下一步动作。

肉眼可见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