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万岁。”
清冷不加修饰的语调,蓦然给这浮华纷杂的宴会沾染上了仙尘气息,下首之人身着紫色衣袍,腰间挂着金鱼袋,金冠玉扣,抬眼之间,花树锦绣灿烈,也压不住他眉眼之间的星辰。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抬头的瞬间,容相的视线扫过她一眼,四目相对瞬间,云朝颜认出了他来,这不是那枫林偶遇的白衣美男吗?
竟然是那闻名五洲大陆的启渊国少年丞相——容晏!
“哈哈哈,容爱卿啊,都在侯着你了,既然来了,那就入座吧。”
容晏颔首,在女眷们热烈的目光中搜寻空位。
“容相……”
“本相不想离着那钟磬太近,实在聒耳,不知可否跟李大人换换?”
被称了一句“李大人。”那可怜的瘦小老头吓得险些跪倒在地,仓皇起身,给容晏让出自己的位置来,容晏入座,不偏不倚在宴会场地的中央,云朝颜的对面。
云朝颜善酒,宴会上的表演她根本无心去看,对着满桌的美酒从一至二尝个遍,三番过去没了劲头,这启渊国宫内的酒可是比溟水国差上些许,根本不够尝啊。
“帝女殿下。”
云朝颜回头,手中还抱着个喝了两口不得滋味的酒壶,正琢磨着两三样兑起来试试,只见身后是个眉目清秀的小宫女,手中端着个白玉托盘。
托盘之上立着一青琉璃色的小酒壶,壶身小巧剔透,是云破天清的南地烟雨色。
云朝颜不曾见过这般样式的酒壶,欣喜之余都未来及问是何人相送,再转身那小宫女已经不见了人影。
启渊三皇子褚长白与人敬了杯酒回来,正听说今日容相也来了,从桌上倒了杯酒打算走去打个招呼。
走至一半,却堪堪停了下来,揉了揉眼睛,仿佛是看到了幻像。
“容相……那,那是在笑吗?”
歌舞声平的宴会上,暖融融的晨光自他背后投射而下,在泼墨的长发间穿梭跌落,容晏一手撑腮,另一手把玩着个空荡荡的酒杯,指节修长,时不时敲打一两声。忽而,似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睫毛微微颤动,嘴角勾起了个浅淡几乎不可察觉的弧度。
面前是一群在普通不过的舞侍,轻肢软腰,随着乐拍轻盈舞动,这场舞褚长白不敢说看过百八十遍了,那也至少每个动作都烂记于心了,不明白容相怎么会看得那般津津有味。
“真是莫名其妙。”不敢打扰容晏,褚长白端着酒杯又怎么来的怎么回去了。
“嗯,空了?”那边云朝颜摇了摇那小酒壶,满足地舔了舔唇瓣,有些意犹未尽,这五洲大陆上美酒千千万万,这般甘甜清冽让她回味的还是头一次遇上。
“真是可惜啊,都不知道是什么人拿来的。”轻叹了口气,云朝颜将酒壶放在了桌上,打算等到这宴会结束后寻人去问上一问。
宴会之上载歌载舞,云朝颜听着这软绵绵的声乐竟然不知不觉地困倦了,看众人都沉浸在这盛会之中,无人顾及她这边,悄悄往后一缩身子,寻了个舒服的坐姿睡着了。
云朝颜是被一阵吵闹之声唤起来的。
“朝颜,朝颜,快醒醒啊,朝颜。”
温香的酒池之内,红纱幔帐,云朝颜正在池子内快乐的游啊游啊游啊,美梦忽然被打断,悠悠转醒只见那宴会上的歌舞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高座上的褚皇不见了踪影,这是结束了?
“喂!本公主喊你,你听不到吗!”
一抹焰火般的红色在她眼前晃动,那是女子的裙摆,云朝颜抬头,只见一穿着华丽的大红宫装的美貌女子怒目逼视着她,女子姿容俊秀,唇红齿白,耳佩着星辰珠饰,发髻高高挽起佩着金玉的步摇,顾盼之间贵气十足。
暂时还没搞清楚状况,云朝颜站起身来,这才发觉满场的视线都集中在此处,只不过他们十有八九面色惨白,目光躲躲闪闪,似乎在畏惧些什么,有几个大胆看过来的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看好戏的模样,其中还有装作和人交谈实则偷偷打量的。
在这一片或胆小畏惧,或讥讽嘲笑的目光之中,唯独有一人风雨不定,处变不惊,仿佛置身事外,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是容晏。
“堂堂一国的帝女啊,竟然在这宫宴之上睡着了,好大的官威啊。”那自称“公主”的人双臂抱着身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云朝颜,眼中讥诮地刺了一她眼,冷艳如刀,不轻不重却恰到好处。
云朝颜被这样一眼看得有些发懵,自己睡觉便睡觉了什么时候惹得了旁人的不快,有些奇怪这公主怎么盯上了自己,淡淡一笑道:“敢问公主在宴上有饮酒吗?”
“啊?”
突然没头没脑的一句,将那公主打了个措手不及。
“敢问公主在宴会上吃菜吗?”
“吃……吃啊,你东拉西扯地是要干什么!”那公主被两句问得发了火,怒视着云朝颜,这人不是有病吧。
云朝颜不卑不亢,并没有把对方得恼火放在眼中,只是了然点点头:“我明白了,那公主自然也会言语了。”
“什么?”
云朝颜困乏未解,打了个哈欠,随即俯身又重新坐下饮了一杯酒,心道“这公主脑瓜似乎不怎么灵光。”
“饮酒,吃菜,连言语都可以在这宴会做,乃是人之常情,如此一来,区区睡觉也并没有什么稀奇吧。”
她云淡风轻的音色并不响亮,却足够让在场之人听到,一连三问本就是在给这位高傲又目中无人的公主下套,然而对方却没发觉,呆头呆脑地钻了进来,这可怨不得她。
如此一来这公主反驳不是,承认也不行,体味到其中深意的在场之人,细细琢磨着不由地对着云朝颜的机敏,聪慧,刁难之前不失风度的气场所折服,刚刚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的公子哥也皆向云朝颜投来钦慕的意味。
四公主褚流儿从来都是天之娇女,被人捧在掌心的,何曾被人这样看扁过,被堵得哑口无言,伸手就去夺那桌案上的酒壶。
云朝颜脸色一变,动作比褚流儿还快,后发先至将那青琉璃色的小酒壶抢在手心,隐隐有了怒色:“不过是逞了一时口角之快,公主不必狗急跳墙吧。”
说不过竟然打算对她动起手来,云朝颜不爱出风头也不等同于她就是个软柿子,可以任人揉圆捏扁,更何况这酒壶若是碎了,她便无从去过问这壶酒的来历,在她看来这壶酒的分量可比这刁蛮公主的脸面重要的多。
“你!大胆!”褚流儿红着眼眶瞪着云朝颜,“你敢骂本公主是狗!”
云朝颜没有理会她,周围人看着她的视线中隐隐有了讥弄,没有了父皇做主,这些人胆大包天都敢踩到她的头上来了。
“容晏,她欺负本公主,你给本公主做不做这个主!”忽然之间像是看到了救星,褚流儿跑到了容晏的身边。
启渊国的四公主喜好男色,荒淫无度,对任何貌美的男子没有半分抵抗之力,若是当街遇上了,把人强抢入公主府的都有,这其间最是喜欢本国的少年丞相容晏,隔三岔五就前去拜访,天南地北搜罗各种奇珍异物皆是为了讨其欢心。
容晏行走五洲,任谁见了都得恭恭敬敬称呼一声“容相。”敢直呼其名的,这褚流儿还是头一个。
褚流儿敢搬出来容晏,令许多人心中又咯噔一下,不过,也仅仅是一下,人尽皆知,容相风骨无双,不喜那些吵闹之事,就算是褚流儿求容晏,怕也未必会得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