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晚上杜颉喝了些酒。班上许多人都喝了。他一向海量，虽没醉，也有了七八分酒意。本来他并不打算喝。

一开始大家只是吃菜，气氛不够热烈。班长便叫了几瓶白酒，每桌放了几瓶。有那爱酒的男生开始蠢蠢欲动。也不知是谁带的头，大家的酒杯都满上了。

杜颉也随大家一起喝了几杯。后来不断有人给他敬酒，他本不欲喝，可拒绝起来麻烦，便酒到杯干。这样一来，找他喝酒的人越来越多，包括班上很多女生。喝酒就像上高，一旦上去了，度就降不下来。酒能助兴，气氛很快热烈起来，气氛一热烈，酒也喝得更多。

平时的杜赫让班上的同学很有距离感，其实他什么都不在乎。自从离开杜颉上了大学，他就感到迷茫，不知道人生中有什么值得他去花费精力。他开始变懒，也越来越冷漠。他讨厌一直等电话。可等电话已经成为他生活中最重要的事。这晚的酒让他心中的厌烦情绪升级，所以当别的同学拉他去时，他答应了。

那是一间很大的包箱，音箱设备很普通，歌曲也不全，可没有人在意。他们像一群飘在云端的风筝，无风也能摆动。

杜赫算当中比较清醒的一个。他很会唱歌，这似乎是天生的技能。但他找了个角落坐着，听别人唱歌。他旁边坐着一个长女生，杜赫记得她叫楚喻儿。他之所以知道这个人，是因为她长得过分美丽，且疏离淡漠。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杜赫对她并无别的意思，但不妨碍他欣赏她的美。

“喂，你俩不能光听不练，快给大家唱歌啊！”一个有点胖胖的男生拿着话筒对他们叫道。

其他同学鼓起掌来。在他们眼里，班上这一男一女坐在一起实在般配又养眼。杜赫面上带着微笑，微微摇头。

“怕什么啊，大家都是同学，热闹热闹而已，谁也不是歌唱家。出来玩，就要玩开心嘛，别拘着了。”班长也在一旁起哄。

“快找一合唱的歌曲，让他们一起唱。”别一个男生笑道。

杜赫没有说话，他倒无所谓，但这样的情形下，似乎该遵循女生的意见。他本以为楚喻儿会拒绝，没想到她忽然转过头，对他笑了笑，说道：“你会唱什么歌？”

杜赫愣了愣。其他人听到这一句哪里按耐得住，全场都轰动了。有些人天生就是焦点，哪怕他们不言不语，也让人无法忽视。杜赫与楚喻儿都是这样的人。

面对楚喻儿难得一见的微笑邀约，杜赫也露出了他的招牌笑容，点了点头。他们接过话筒，站了起来，彩色的光斑来回摇曳，拂过两人完美的面容，着实赏心悦目。

他们唱了那广岛之恋。

“你唱得挺好的。”一曲唱毕，楚喻儿说道。

“你唱得也不赖。”杜赫笑着回了一句。

“再来一！”有人鼓掌叫道。

他们确实唱得不错，可情歌并不是唱得好就好听。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起身拿走了杜赫的话筒。那人是宋琦。

“楚喻儿，我也想跟你唱歌。”宋琦的脸红红的，他喝了很多酒。踉踉跄跄几乎把杜赫撞倒了。

楚喻儿把话筒递给杜赫，对宋琦说道：“你们唱吧，我有点累了。”

杜赫没有伸手去接，楚喻儿看着他。他不接，她就一直看着他。宋琦再次把话筒抢了过去，塞进楚喻儿手里。楚喻儿明显有些不高兴。

可宋琦并没有现。他咧着嘴笑呵呵的说道：“喻儿，我们唱知心爱人好不好？”他的眼神很真诚，可话语含糊不清。

还是有人在起哄。大家都察觉出来了点什么。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多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你喝醉了。”楚喻儿冷淡的说道，把话筒放在沙上。

杜赫不好去拉宋琦，他推了推唐昀生，唐昀生会意上前揽着宋琦的肩，劝他坐回沙。可酒后的宋琦已经不再受理性的控制。

他挣脱唐昀生的手，拿起话筒，大声对着楚喻儿表白道：“喻儿，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他的声音太大，震得众人的耳朵嗡嗡作响。有的人甚至没有听清。

宋琦似乎有些紧张的看着楚喻儿，她同时承载了全班同学的目光。

“多谢你的喜欢。”楚喻儿并不惊慌，也不生气，她淡淡的说道。“不过，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谁？我怎么不知道。”宋琦失落之情溢于言表。

“这个是我的**，不便相告，还请见谅。”

“可是，可是，我真的喜欢你啊。肯定比你喜欢的那个人喜欢你一百倍。”宋琦仍不愿放弃。

杜赫对宋琦的心意此前一无所知，但他明显知道楚喻儿不喜欢宋琦，可他不便相劝，怕宋琦产生不好的联想。

“我很荣幸，可喜欢这种事情勉强不来。”楚喻儿再次拒绝了。

场面十分尴尬。大家都有点懵，不知该说什么。虽然事不关已，可人类的感情是共通的，谁都有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被拒绝的伤心和难受都能体会到。

“楚喻儿也太绝情了。”杜赫听见一个女生在说。

“是啊，大庭广众的，太不给人面子了。都是同学，多尴尬啊。”另一个女生说。

她们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可那会儿包厢里安静可闻针落，所有人都听见了。也没有人搭话。楚喻儿提起她的羽绒外套，说了一声“失陪”，头也不回的出去了。她的一个好朋友追了出去。

宋琦还想跟上去，被唐昀生拦住了。时间不早了，出了这事，这歌也没法再唱下去，便也散了。

杜赫他们宿舍几个人搀扶着宋琦往回走。谁也没有说话，宋琦还在醉酒过程中，对表白失败这件事尚未有清醒的认识。等他们走出，路过一家烧烤店，宋琦便不肯再走。他们只好陪他进去喝酒。

“酒就别喝了吧？”叶林有些担心的说道，他推了推眼镜，清秀白晰的脸上也透着红晕。

“喝吧。你拦得住他吗？”杜赫道。

“也好，与其让他这样半醉不醒的，还不如再灌点酒。“

等他们从烧烤店里起身，宋琦已醉得狠了，双腿绵软，被杜赫和唐昀生架了回去。那会子宿舍大楼已关了门。

进了宿舍，唐昀生替成了一滩烂泥的宋琦脱去了外套盖上被子。

“都是什么事啊。酒害人啊。何必呢？今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尴尬啊。”唐昀生嘀咕了几句。

杜赫倒是没什么感触，他又喝了些酒，也不太清醒了。他似乎听到电话在响，一声又一声。杜赫一个激灵，猛的扑到桌前，接起了电话。杜颉的声音传过来，他像是在做梦一般，又梦回到了他所在意的那个世界里。

在那一瞬间，他忽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仿佛过往的一切对他而言，成了一种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