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杜赫开着成云飞的车载着杜颉从高速一路驶回晓溪村,正好赶上午饭。那辆豪车引起了乡亲们的围观。临近年关,村里热闹起来,从南边打工的人员多数返乡了。
杜颉决定住在老宅子里。中午在杜赫家吃了饭,回家收拾了屋子,杜赫载他去清水镇。车在门前停下,王秀英就站在门口张望。
母子相见,一时也没有多话。
“怎么穿这么少?早晚天凉。”王秀英含笑说道。
“妈,我不冷。”杜颉笑道。
见到母亲那一刻,他的久悬的心似乎找到了歇脚处。可他也发现母亲看着比以前胖了些,印象中的满头黑发剪短了,头顶夹杂着几缕白发。
“先进去,这车不错啊。”李自忠迎了出来,笑道。
“我借的。”杜赫笑道,打开了后备箱。
杜颉提着礼品进屋,放在桌上。
“你的行李呢?”王秀英问道。
“在老屋里,妈。”
王秀英倒茶的手顿了顿。
“我先在那里住几天。”杜颉补充道。
“也好,老屋子不住坏得快。”李自忠忙道。
“李叔叔说得对,秀姨你不用担心的,我会照顾好杜颉的。”杜赫笑道。
几人正说着话,李智从楼上慢慢走下来,他因为吃药的缘故,人胖了一大圈,神情略显呆滞,双眼直勾勾的瞪着,似乎眼球被定住了一般。
杜颉对他的恨意早已经淡了许多,便站起来打了个招呼。李智望了他一眼,也不说话,直直走出门,来到车前,伸手又摸又拍,一面点着头。众人被他无比怪异的举动惊住了,李自忠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消失了。
李智绕车转了一圈,突然握住车把手,用力拉门。一拉不开,他双手握紧,死死往外拽,车上的警报开始响起。李智被吓了一跳,接着暴怒起来,竟然用脚去踢门。
李自忠忙跑出去试图把李智拖开,可李智的力量明显大过他。杜颉见状,也上前帮忙,两合力终于制服了暴躁的李智。
好在车身坚固,并未受损。
“放开我,我要砸了这破车!”
“对不起啊,车没事吧?”李自忠满脸无奈又歉疚的叫道。
“车没事。”杜赫回道,他担心的不是车,而是杜颉的心情。
此时的杜颉面无表情,让人瞧了害怕。他拿住李智的双手,用足了力道,普通人根本受不住,李智却像是丝毫感觉不到,满嘴里只是骂人,不断威胁李自忠。
这一出闹剧持续了十来分钟,李智被杜颉按在椅子上难以动弹。若非杜颉身强力壮,根本坚持不了这么久。等到李智像泄了气的皮球般瘫软了,杜颉也累得够呛。
李智仍怒目瞪着杜颉,却也不敢再犟,起身自顾上楼去了。若非李自忠在场,杜颉早狠狠修理了他一顿。
气氛一度有些尴尬,李自忠长长的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无奈,过来跟杜赫和杜颉道歉。
“他平时不这样的,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他脑袋不好使,你们不要跟他计较。”
做父亲的当着人的面说自己儿子脑袋有问题,确实让人觉得心酸,杜颉不好再说什么,他想出去透透气。
杜赫发动车子,载着杜颉一路往北开去。
“早点回来吃晚饭!”王秀英在门口叫道。
“好。”杜颉按下车窗,挥了挥手。
“要听歌吗?”
“好。”
杜赫往车载播放器里塞进一张碟片,舒缓的音乐流淌出来。杜颉点上一支烟,大口抽了起来。
“给我一支。”杜赫说。
杜颉把烟递给他,再点了一支。
白色的烟被灌进来的风吹得四下乱窜。阳光在马路上铺洒开来,风中带暖,路边的白杨树只剩下褐黄的枝条。
“今晚有寒流,明天大降温了。”杜赫说。
“你说我是不是命不好?”杜颉答非所问。
“什么是命?”杜赫道。“我从不信命。”
“我以前也不信,可是……”杜颉往后一靠,整个人瘫软在车座里。
杜赫握住他的手,盯着前方弯曲的马路,没有说话。在这个话题上,他没有劝说的余地,跟杜颉比起来,他的人生从来顺风顺水。
“命运这东西,一向欺软怕硬,你认命,它就更肆无忌惮的玩弄你。”
“我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杜颉有点累了。
“不要想太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真的吗?”
“真的。”杜赫坚定的点了点头。
晚饭很丰盛,王秀英做一桌子杜颉和杜赫爱吃的菜,李自忠打了一壶自家酿的烧酒,要陪两人喝几杯。
“我不喝了,要开车。”杜赫笑道。
“陪我喝几杯。”杜颉给他倒满,“今晚别回去了,在这跟我挤一挤。”
“你们也难得见面,不喝几杯怎么行?小的时候啊,你们天天要睡在一起。”王秀英笑着说,“等会我给你妈打个电话,你放心喝,多吃点菜啊。”
“好,那今晚我们开怀畅饮,不醉不休。”杜赫笑道。
李智没有下楼来,王秀英给他留了一份饭菜。
那晚李自忠和杜颉都喝得大醉。李自忠酒量本就一般,杜颉却是借酒浇愁。杜赫把他扶回房间,自己也有了七八分酒意。
他看着轻轻打着鼾,躺在床上睡熟了的杜颉,想起白天在车上的对话,心里沉甸甸的。他轻抚他的脸庞,轻轻说道:“别怕,有我呢。”
他确实有自信,也有这个能力去解决杜颉将来可能会面临的实现问题,他即将毕业,以他的能力,一份收入丰厚的工作唾手可得。可其他的问题,他也有些无力。酒劲上涌,他抱着杜颉睡了过去。
夜半,杜颉渴醒了过来。窗外起风了,寒意从半开的窗口阵阵透进来。杜赫紧紧抱着他,睡得正香。他轻轻一动,杜赫抱得更紧了。暖意从杜赫身上蔓延过来,混合着淡淡的酒味,仿佛自造了一个天地,让人舍不得抽离。
杜颉不敢再动,怕吵醒了杜赫,强忍着口渴感,拉上被子,很快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