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是个很虚的词。

但“作业”是个很实的词。

石猴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要枯坐板凳之，念着之乎者也。

更令他惊恐的是，这样的生活，他已经过了很多年。

石猴很聪慧，他怀疑过，这样的学习真的能够得到长生吗？

但他不敢问。

因为老师太凶，一言不合就体罚。

石猴也生出过逃跑的心思。

但老师的宠物也很凶，就算他逃出去，也能瞬间抓回来。

石猴也绝望过。

然而当他看到老师撕裂虚空，斩杀天魔的手段后，他就一心一意的跟着老师学习了。

直到前些日子，老师半夜将他叫到跟前，传授了他武艺、神通。

自这开始，石猴修为一日千里，可以说日日眉开眼笑，时时欢欣雀跃。

......

燕九为了石猴也是操碎了心。

自从将孔宣的本事传下后，她就开启了暗中偷窥模式，时时监控着石猴的举动。

石猴好动，自然先学武艺。

孔宣的刀法乃是浑然天成，没有名字，燕九为其起名“断魔刀”。

刀法分为三十六式，暗合天罡之术，每一刀有数种变化，运用起来连绵不绝，敌人越多越是厉害。

最开始的几天，石猴进步很快，一柄大刀舞的虎虎生风，颇有些高手风范。

但很快，问题出现了。

石猴的刀法错误越来越多，甚至可以说要退步到初学阶段。

这刀法可不是太极拳，要忘记招式才行。

这一日，石猴还是在修炼刀法，奈何越练问题越多，惹得石猴性子发作，将那大刀猛地丢在地，一顿好砸。

随后，石猴往地下一坐，开始嚎啕大哭，听者伤心，闻着流泪。

燕九自一旁看着，心知这猴子好聪明，居然假哭引自己出去，好叫自己帮他解决问题。

燕九倒也不当，稳坐钓鱼台。

那石猴嚎的差不多了，见燕九不搭理他，干脆收起眼泪，嘿嘿笑着来到燕九跟前，做乖巧模样，口中“老师”、“师父”的叫个不停。

燕九心烦了，拿起一旁的戒尺，往石猴脑袋一敲，石猴顿时不说话了。

半晌，燕九开口道：“去把那大刀拿过来。”

时候一听，眉眼含笑，赶忙去将大刀拿过来。

燕九接过大刀，掂量一番，又将大刀丢给石猴，道：“这大刀多沉？”

石猴道：“一百七十三斤。”

燕九又问道：“你觉得轻重如何？”

石猴不屑道：“太轻，太轻。”

燕九又问道：“你觉得长短如何？”

石猴这时候犯了难，他闹闹后脑勺，道：“双手觉得太短，单手觉得太长，总之不顺手。”

燕九其实早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原来这猴子生的到底瘦小，如果不用幻化之术，舞动起这长刀却是有些不长不短的尴尬，再加他天生神力，好使用重武器，因此这刀就不合手。

武器不合手，再强的武艺也发挥不出来。

再有一样就是石猴的天赋太好，短短的时间他已经摸透了“断魔刀”的精髓，要开始往自己的路数走了，所以石猴不是学不会刀法，而是无法找到适合他自己的路径。

燕九一挥手，召唤出两把宝刀，正是她以往用过的“血龙刀”、“坤龙刀”。

“这是何物？”石猴双眼冒光，口中问着最没谱的问题。

“这是锤子，你信吗？”燕九将两把刀扔到石猴手中，“试试吧。”

石猴接过双刀，舞动起来，只觉得长短、斤两都合适，仿佛是为其定做的一般。

“真好，师父，这两把刀您送给我了？”

“送给你了，这两把刀一名‘坤龙’、一名‘血龙’，乃是我少年时使用过的，这些年渐渐蒙尘，不如送给你。”

“多谢师父，我一定好好爱惜。”

说完，石猴开始演练“断魔刀”，也不只是新得了兵刃的缘故，还是想通了关隘的原因，总之越舞越是兴奋，渐渐的脱离了原版的窠臼。

如此又过了三载，石猴的刀法渐渐大成，真有刀出惊神的韵味。

到此时，燕九又开始督促石猴练神通了。

孔宣的神通乃是五色神光，石猴没有天生的五行本源，因此修习起来尤为困难。

不过燕九也不是那种死板的人，她发现石猴属金，于是便专门让他修炼一道对应金属性的白光。

可是石猴终究不是孔宣，到最后白光修炼的不伦不类，刷掉对手的兵器是没问题，但对于将来的敌人来说，实在无用。

于是，猴子故技重施，又开始哭天抢地起来。

燕九心道这是赖自己了，干脆也不管猴子，自顾干自己的事情。

其实也不怪燕九心狠，她传授的这些东西，哪一样都需要不知多少年的苦修，若是石猴真的这么轻易学会，反而不是好事。

......

修炼时光悠悠，如此又是二三十载过去了。

期间，燕九将西方教规定的“筋斗云”、“七十二变”等神通也如数传给了石猴。

师徒之情，走了道尽头。

这一日，燕九叫过石猴，两人一起来到灵台方寸山的最高峰。

燕九看着白云渺渺，忍不住想起当年刚刚进入修仙界的场景，那时候一座浮空岛都能让她惊叹，操控一把普通的飞剑，都能让她兴奋不已。

可如今，多少年过去了，她的法力通玄，神通无敌，心却慢慢的衰老了。

燕九问石猴，“你知道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是什么意思吗？”

石猴笑了笑，“老师考我，这灵台方寸、斜月三星其实都是字谜，意思就是一个‘心’字。”

燕九点点头，“我这些年其实并没有教给你很多东西，大部分都是你自己悟得，我希望你记住，他日不论你做什么事情，都要让自己的心安宁。”

燕九说着似是而非的话语，心中突然升起不舍。

她知道，未来的石猴会经历什么。

不过大道无情，那些终究是磨砺，只有经历过，才能让石猴真正的成长起来。

石猴没有回答燕九，这个问题他听不懂。

随后，燕九又问了一个问题：“你想要变成人的模样吗？”

石猴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学过很多知识，知道幻化成人的模样有很多好处，但我心里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