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中,云一秉持着谁也别理谁的社交礼仪,专注于自己桌前的凉菜,一边吃一边冻的直打哆嗦。
虽然她早有准备,知道在这种宫宴上,是不可能吃的上热菜的。
能吃上热菜的,怕是也只有帝后那一桌了。
所以在出发之前,她就给自己的五脏庙里塞了不少点心果子。
只是她也不好在宴席上连筷子都不动一下吧,众人举杯,她也跟着举杯,众人吃菜,她也跟着夹上两口。
就这,她也被冰了个透心凉。
眼前的歌舞她是完全看不进去,只对桌上的烛台钟情不已。
因为只有烛台能传来屡屡温度,其他东西都散发着冰寒之气。
吃着吃着,就有人先承受不住,穿上了斗篷。
云一见状,也不逞强,默默的裹上了自己的斗篷。
温暖顿时侵袭而来,云一舒服的眯了眯眼。
菜品源源不断的往上呈着,云一的桌上又多了一壶新酒,与另被换下的那一壶酒不同的是,这壶酒竟然在散发着热气?!
嗯?
热气?
她好奇的往隔壁着看去,对方的酒壶还是老样子,透着毫无生气的冰冷。
长宁郡主见云一看了过来,微微一愣,这位传闻中的县主,并不如传闻中的那般个性古怪,反而一副沉闷的样子,她还以为今日这宴席,她也要跟着继续沉闷下去呢。
示意婢女倒酒,长宁举杯对云一示意。
云一见状立即接过芳云已经倒好的酒杯,举杯示意后,在对方惊诧的双眼中,一饮而尽。
长宁见对方热气蒸腾的酒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
两人因此也感觉亲近许多,云一也将热酒分了对方一些,两人就着热酒喝的正酣。
元晔在对面看的好笑,这人拿着自己送的人情,倒是大方的很。
这一壶热酒,可是花了他一百多两银子才换来的。
连他父王都还在喝着冷酒故作陶醉的听曲呢,就是不知道那腰上肥肉,是不是已经被母妃给掐青青紫紫的了。
无论实际怎么样,反正大家脸上都是一副宾主尽欢的模样。
宴席进行到一半,今年的新科状元便借着酒气胆大不少,提议玩一玩击鼓传花,若是花落到谁人桌前,需以年为题,做些喜庆祝福的诗句。
众人闻言纷纷拍手叫好。
歌舞回回都是那些,众人早已看的麻木不已。
吟诗作对多刺激,做的好的,还可以趁机在皇上面前露露脸,向皇上讨些赏赐,做的不好的,只需罚些酒水,也就罢了。
当即就有宫人出殿,折了几只梅花回来。
这可是文人们最喜欢的环节了,大殿内一时人声鼎沸,气氛热烈不已。
云一诗文一般,所以就老实的端坐在位,偶尔偏头与隔壁的长宁郡主说上两句私语。
却不想,殿内击鼓传花玩了几轮之后,竟然有人将花抛到了她的桌上,而且鼓声也恰巧在这时停了。
众人看清花落谁家之后,大殿顿时一静,云一面色难看的看着桌前已经没有一朵梅花的梅花枝。
云一僵硬的抬起头看向上位的皇后娘娘。
这辈子她眼睛保护的很好,所以并没有近视,远远的就看见皇后娘娘嘴角含笑的看着她。
这个女人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她推到众人面前,这样的事都不提前跟她通个气,且不说她诗文一般,就算让她背诗,这一时半会的,让她上哪去回想以前背过的诗文?
先不说她都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几年了,就算是她刚穿越过来,也不记得几首以年为题的诗句。
再退一万步,就算她恰巧记得几首,那也不一定符合这个时代的诗文要求啊。
她缓缓站起身,环视一圈席上众人。
只见众人都一副看热闹的模样,似乎对她这位以聪慧著称的青州县主,究竟会不会作诗,颇感兴趣。
那新科状元见云一站起身后迟迟不开口,已经有些醉意的他,便有些口不择言起来。
“县主若是不会,直言便是,喝了罚酒便快些坐下去吧。女子么,做了些奇淫异巧之物,便能获封县主,可见一斑。”
原本坐在他身边的探花闻言,想要捂他口鼻之时,已经来之不及。
云一闻言,见上首的两人毫无反应,便知这事只能自己来解决了。
她微微叹了口气,从席位上走出来,缓步走到状元郎的席位前,笑道:“我竟不知,唐状元吃了酒之后本性原是如此,毫无风度可言。
先我之前,已经有如此多的才子佳人做了这许多的好诗文,云一正愁如何能避开种种,现作一首。
没想到唐状元如此迫不及待,就恶语相向,倒叫我对唐状元好奇不已。”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从袖中取出一张宣纸,平铺在唐敬尧的桌前,沉声道:“请问状元郎,可用过这纸。”
唐敬尧此刻已经在云一的连珠话下清醒了许多,大冬天脑门上的汗珠,正一滴滴的往下直落,他咽了咽口水,低声回道:“自然是用过的。”
云一听了,轻轻笑出声道:“原来状元郎用过啊?云一不才,方才还以为状元郎嫌弃宣纸,用的都是金箔玉片呢。那不知,您的同窗是否也都认为此物的问世,仅是奇淫异巧之物吗?”
唐敬尧闻言更是后悔不迭,刚喝几杯浊酒,就兴奋的忘了青州县主在士子间的威望了。
他竟然将平日心中对一女子,仅因为发明了这些就可以获封县主,享朝廷供奉的不屑直言了出来,而他呢,十年寒窗苦读,才换来今日一朝中榜,被天子点为头名。
他心里告诉自己不能慌,最起码要先将眼下情形,应对过去才行。
“敬尧一言,只代表个人,并不言及他人。”唐敬尧用宽袖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定了定心神回道。
就算今日不慎得罪青州县主,也要保住他在士人面前不畏权贵的形象。
“哦?那我倒是想要仔细问问唐状元了,为何会觉得这本用于书写之物,用于传递知识的载体,是您口中的区区奇淫异巧?”云一咄咄逼人道。
“县主莫要混淆视听,敬尧说的并非是纸。”张敬尧道。
云一闻言惊诧道:“那不知状元说的是何物?我竟不知自己还研究什么其他的奇淫异巧?还请状元郎不吝赐教。”
唐敬尧再次擦了擦额上的汗水,见大殿内丝竹声已经停歇,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好奇不已。
是了,这个时候若是应对得当,他也有可能会因此一鸣惊人。
本来这段时日,朝堂之上就关于女子是否应该只居于内宅相夫教子之事,吵得沸沸扬扬。
他虽然无权参与小朝会,但是仅有的几次大朝会上,这事儿也是被反复提及的,当今也是比较倾向于让皇后娘娘放下手中职权,安心做个一宫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