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掌柜的推演,看起来思路清晰,听起来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比比东还站在原地,细品着朱掌柜的话。胡列娜甩了甩有些发懵的脑袋,开始绕开秽物走动,小心地观察这个房间。除了地上的斑点外,房间里并没有其他被破坏的痕迹。
桌椅摆放很整齐,两个椅子在茶桌两侧相对放着,距离桌子大约有一尺距离。桌子上的茶具被一块本是白色的绸缎盖着,应该未曾用过。
房间深处的大床上,隔着半透明的纱帐,可以看到被褥并没有叠起来,有些凌乱地随意铺放着。秽物的溅射半径,大约有一丈半。并没有溅到垂下来的床裙上,仅仅在床向房门的一侧地面上,有些许分散的小点。
走近大床,一股让胡列娜不愉快的味道,愈发浓重。拉开纱帐,几点已经风干了的茶色水渍,在白色的褥子上有些显眼。用手戳了戳,感觉有些硬。就像人的血浆,透过床单,在褥子上留下的痕迹。
‘对了,床单呢?’胡列娜发现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床上竟然没有床单,被子直接随意扔在了褥子上。地字三号房间是有床单的,以前自己住的房间,也是有的。
胡列娜端详了一下被子,铺的很开,不像是把床单卷进去的样子。然后她下意识掀开床裙,低头看向床底。果然,床单在床底下,被揉搓成一坨。
如果上天再给胡列娜一次机会,她会对天发誓,一定不会好奇地掏出那张床单,更不会把它展开在自己面前。
展开后的床单,像是一副写意“山水画”。已经变干的深褐色,深黄色,浅黄色,灰白色……星罗棋布,有的一圈套一圈,有的大圈挨小圈。而且散发着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恶心气味。对胡列娜来说,简直是精神折磨,差点就吐了出来。
联想起昨天早上,在地下餐厅里,那个叫做老罗的人说过的话。胡列娜瞬间明白了,这床单到底是怎么回事!触电似的把它扔到一边,胡列娜赶紧往房外跑去,也顾不上踩没踩到地上的秽物。
胡列娜一边跑,一边用手捂住口鼻干呕。然后又突然想到什么,瞬间拿下掩鼻的手,不停地朝地板上,“呸。呸,呸”地吐着口水。
朱掌柜见胡列娜的奇怪反应,下意识地问道,“小,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水,卫生间在哪?”胡列娜向朱掌柜焦急地喊道。
“在那,每间客房,门口左侧的小门,里边就是卫生间。”朱掌柜指了指,房门不远处紧闭着的小门。
胡列娜这也是心急之下,乱了阵脚。以前和祝融,一起住的那间房,也是类似的布局。
刚想冲进卫生间,胡列娜突然猛地止住脚步,扭头跑出房间,跑去不远处的三号房间。
进了卫生间,胡列娜打开水龙头,对着自己的双手就是一阵猛冲。
用了三次皂粉,冲了数次水,最后手都泡白、泡皱了,胡列娜这才关上水龙头。
怔了一下,胡列娜又再次打开水龙头。这次她是洗了两次口鼻处的皮肤,没有像刚才那样夸张,只用了一次皂粉。
在卫生间共计用了小半刻钟,胡列娜才冲洗完毕,返回到之前的地字七号房间。
“怎么了,你是肚子不舒服吗?”比比东还以为胡列娜,刚才是吃坏了肚子在内急呢。
“没有,刚才碰到脏东西了,所以去洗了下手。”胡列娜指了指那边,刚才被自己随意扔在床上的——“地图”床单。
比比东不信邪,走近一看,又迅速皱着眉头返回。就连见惯了鲜血和生死的自己,都觉得有些不适,也难怪刚才娜娜会是这般反应,比比东恍然。
“处理一下吧。”比比东指了指那床单,向朱掌柜说道。朱掌柜走近一看,顿时也明白了。
突然朱掌柜眼睛一亮,“对了,我想起来了,这间房客人,好像有些奇怪的,那啥癖好。先前一个小侍者,和我说起这事,我还不信来着。
前天早上,来的那个小倌,那侍者,好像认识他来着。当时他说的什么来着,什么春,对,暖春阁!那小倌是暖春阁的人。这边线索不太清晰了,我们可以找他问问,看他是不是知道一些情况。”
朱掌柜捋着自己的胡子,向比比东建议道。
比比东沉思片刻,“好,去暖春阁!”转身正要走出房门,朱掌柜也正要跟上去。
“等等!”胡列娜突然注意到,窗台上的花盆里,长着两株看起来有些眼熟的黑色植物。“那边,花盆里好像有东西!”
胡列娜指了指窗台上的花盆,比比东和朱掌柜也应声看去。三人随即一起走向窗边。
“黑玉七色花!”三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朱掌柜重新带上一副新的白手套,小心得将两株黑玉七色花,从花盆里挖了出来。
放在两手手心上,仔细观察了一番。朱掌柜开口说道,“两株四瓣的,未成熟体黑玉七色花。叶片边缘看起来有些干枯,茎叶上有明显的指纹和血迹。大概率可以推测,这是凶手行凶后,移植在这里的。至于原因,我暂时还想不明白。”
“烟雾弹,这一定是凶手,试图用来转移视线的烟雾弹!”胡列娜惊呼道。
“噢?请恕鄙人愚钝,还请姑娘详解。”朱掌柜听到胡列娜如此肯定的语气,感觉她应该知道一些,自己还不知道的秘辛。
“掌柜有所不知,先前曾经在大陆其他城市,曾发生过数起人员离奇失踪的案件。其中有几起,在现场都发现了与这类似的黑玉七色花。”比比东代替胡列娜,向朱掌柜解释。
“噢,是这样。不过我觉得,这也可能是凶手,在故布迷阵。如此粗劣的烟雾弹,换做是我,是决计做不出来的。不仅没什么实际效果,还把自己的指纹给留了下来。
照我看,这凶手的脑子,可能有些不太好用。当然也有凶手故意而为,用假指纹误导我们的可能。不过根据现场的风格,这凶手,大概率是那种粗枝大叶型的人。”
听了朱掌柜的话,胡列娜觉得有些汗颜。按照朱掌柜的标准,自己恐怕也是“粗枝大叶”的人。
“你们看,这枚叶片背面。,刚好有一个清晰的指纹。按照指纹形状和一般人类习惯,这应该是拇指指纹。指纹很宽,说明其主人要么身材高大,要么体型较为肥胖。
但是结合先前房门和墙上的秽物痕迹,根据遮挡范围和间距推算,凶手很可能是一个胖子,而且比较矮。体型就像一个矮冬瓜。”
不知是何原因,当朱掌柜说起,凶手是一个又胖又矮的矮冬瓜时,胡列娜心底,突然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就是前天晚上,他们一行七人,一起逛夜市、去酒楼的路上,在一家茶肆门口,祝融看到的那个,人称“二爷”的侏儒胖子。
比比东接过那两棵黑玉七色花,仔细感应了一番,“花,没问题!”随即从魂导器中取出一个空玉盒,将它们放在盒中,收了起来。
“老朱,记得保留现场,暂时先封了这两间房吧”,比比东看着朱掌柜说道,然后又对二人说,“走,去暖春阁!”
朱掌柜自是点头,就算比比东不说这事,他也会暂时封起这两间客房。小钱和正事相比,他还是拎得清的。
朱掌柜对自己的儿子,也就是先前柜台上,说要帮比比东找“丈夫”的那个年轻人,吩咐了一番,追出门去,追上不远处,正在叫马车的比比东二人。
朱掌柜抢先一步,递给车夫一枚银魂币。将比比东二人请上车厢,自己则是坐在了车厢前面,车夫旁边的位置。对着车夫说道,“城南,天府街,二百一十六号。”
车夫是个懂事的,废话也不多说,直接拉起缰绳,一鞭子抽在拉车的白马身上,直奔城南而去。
大约一刻钟,马车随着车夫“吁——”的一声,停了下来。
“三位,天府街到了。”车夫明显知道,天府街上最出名的便是勾栏风月场所。但还是忍住心里的好奇,脸色如常地恭请朱掌柜三人下车。
朱掌柜先一步跳下车,拉起车厢后的门帘,像一个老管家那样,恭敬地说了一句,“夫人,咱们到地方了。”
比比东神色清冷如常,拉着胡列娜下了车。倒是胡列娜,差点没憋住笑。
朱掌柜向车夫摆了摆手,车夫满脸堆笑,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跳上马车,缓缓离开了。
三人一同进了暖春阁,负责接待的龟公迎了上去。龟公打量了一下三人,对着朱掌柜说道,“客官,几位?”眼神却是,一直在看着比比东。
比比东没有理会龟公,她明显对此类地方,没有什么兴趣,甚至还颇有几分不喜。只是碍于此地人多,没有表现出来。
朱掌柜不动声色地,往龟公手里塞了一枚银魂币,低声说道,“不耍,我们来找人,明玉。”
龟公闻言脸色发苦,拉着朱掌柜来到一边,“老板有所不知,明玉他,自从昨天中午回来,就一直萎靡不振。把自己关在房里也不出来,一连几顿饭都没吃呢,恐怕他身体受不了。”
朱掌柜瞪了龟公一眼,“净是废话,我都说了,是来找人的,不耍倌人。你赶紧的,别浪费我们功夫。”边说着,又往龟公手里塞了两枚银魂币。
龟公喜笑颜开,连称见谅,就连朱掌柜踹了他屁股一脚,也不生气。
走在前头,带着比比东三人,登上了木质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