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乌云密布，街道空无一人，一栋五层楼高的建筑顶部，漆黑的浓稠液体，将一条条血红网络浸染，水箱表面迅速斑驳，其中泡着一具尸体，正块块化作粉末。

李长青席地而坐，面前杵着一面镜子，镜面昏暗，倒映出一片血泊，其中躺着数十具面容扭曲的死者。

都是被一剑封喉。

“咯咯咯——李长青，你不是自诩侠客吗？看看你自己干的好事！”

尖锐如女鬼嘶吼，郝婷婷不见踪影，凄厉的叫喊声在李长青耳边回荡。

他只觉得手脚僵硬，灵魂正被缓缓冻结，他动不了了。

心中诞生出另一个他，正在无数负面气息的滋养下，迅速成长。

一个个无辜者倒地，每一个人的眼神都化作刺在李长青心中的一柄长剑。

悔恨，痛苦在心底涌起。

他想平复这些负面情绪，却不知道从何处入手，只觉得脑子一片浆糊，似乎忘记了什么，有什么记忆被他自己封存，到死也想不起来。

“怎么？你以为不说话就可以扛过去？咯咯咯——你的魂魄，我就笑纳了。”

郝婷婷似乎长着两幅面孔，前半段还是疯子般的呓语，后面又矫揉造作，千娇百媚。

镜子里的画面一闪，一个女人的头颅突然浮现，和郝婷婷有八分相似，却极其美艳，一颦一笑，勾人心魄。

这是！

一道霹雳划过李长青脑海，他猛地脱口而出：

“本相！这是你的本相！”

“咯咯咯——你还有点儿见识嘛，和张默那个白痴倒是不一样。”

美颜女人捂着嘴咯咯直笑，一步从镜中跨出。

突然，她扭头一转，一张难以名状的丑恶脸庞，看的李长青眼皮一跳，简直比恐怖电影还要刺激，头皮一阵发麻。

这副脸皮和刚才不同，简直就是世间极丑的浓缩体，不说细看了，就是晃过一眼，都是一种残忍。

“原来如此，双生本相...所以，我是着了你们的道。”

李长青恍然大悟，只觉得脑海突然一跳，话语莫名其妙地脱口而出。

“所以你不是鬼魂，你是哪个山门的弟子？居然想要依靠吞吃同族的魂魄修行？你不怕死？”

“弟子？同族？咯咯咯——”

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女人脑袋半侧，一美一丑两副面孔侧对李长青，口中分别放出刺耳，挑逗的嘲笑。

李长青微微皱眉。“怎么，你不会以为这样做，没有隐患吧？”

女人却是不答，足足笑了几十秒才缓过劲，斜视李长青的双眼闪过浓郁的戏谑。

“我们姐妹俩可没骗你，你不知道鬼，可不代表世界上没有鬼。人类，无知可不值得骄傲。”

李长青瞳孔一缩，脑海再次一僵，刚刚想问的话突兀消失，一股冲动莫名其妙地再次上涌。

“鬼？不可能，你们鬼也有鬼修？”

“鬼修？咯咯咯——真是好笑，凭什么你觉得，只有你们人类才可以修炼魂魄，我们鬼可是天生就没有肉体的。”

天生就没有肉体？李长青只觉得心脏突然一窒，大滴大滴汗水涌出，心魔越来越强了。

该死的，为什么？我到底忘了什么？心魔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引发...

李长青觉得意识有些恍惚，他明白，自己心魔越来越强了，已经在夺取身体控制权了。

破局点到底在哪儿？我当时为什么会和这女鬼上来，我到底忘了什么？

“咯咯咯——今天运气真好，本来只是想慢慢吃人的，没想到啊，来的居然是你怎么个魂魄强劲的修士。”

女鬼缓缓贴了上来，冰寒的阴气袭来，李长青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不过嘛，你其实还真挺厉害的。咯咯咯——原以为我都要控制不住你了，张默的死，你居然没有半点负面情绪，对自己一点儿唾弃都没有；被安全局抓了，也没丝毫恐惧？你们这些人，不应该很怕这些吗？”

“张默告诉你的？”

女鬼伸出长舌舔了舔红唇，诡异一笑。

“他的魂魄，很新鲜。”

“所以，通过引起人心中的负面情绪，就是你杀人的方式？”

李长青有些明白了，感受到自己体内疯狂膨胀的心魔，只觉得全身冰寒。

她真是鬼吗？这种东西真的存在？

李长青的心情沉入谷底，要是对方说的是真的，那鬼真的就是修士的死敌了。

引动负面情绪滋养心魔，太可怕了，简直无法抵抗。

等等——我以前怎么抵御心魔的？

李长青脑中一闪，突然的灵感转瞬即逝，再细想，却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咯咯咯——你说的不错，要是你没有半点儿负面情绪，那我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到手的美味，既要消失咯。”

那女鬼又进了一步，到这时，李长青已经完全无法说话，全心全意和体内的心魔做着对抗。

“来，看着我。”

一只冰凉的手掌捏住他的下巴，李长青被女鬼抓住脑袋，迫不得已地朝一侧望去。

自己杀戮无辜百姓的画面，瞬间映入眼帘，下一秒，他只觉得身体一凉，身侧的女鬼消失不见，却而代之的是一面镜子。

“不要排斥，接受自己的另一半。”

嗓音充满诱惑，像是一只只猫爪正挠着他的心口。

“现在，你是我的了。”

女鬼的嗓音在他心底响起，李长青知道，前者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进入了他的身体。

镜子中，李长青不受控地抬起脑袋，露出被头发遮挡的脸庞，僵硬的脸庞一动，嘴角缓缓勾起，露出诡异的微笑。

“现在，我们都是，李长青。”

李长青瞳孔猛地缩成针眼，他的右半边脸突然崩塌，眼睛和半边嘴巴、鼻子尽数消失，下一面，一张美艳的脸皮突兀形成。

和他正常的左半边连，形成鲜明的对比。

诡异，阴森。

“要死了吗？”

“不，你不会死的，你会成为我的一部分，让我们一起...”

女鬼操纵着李长青的身躯，想要将他的魂魄完全吞噬，借着着心魔的帮助，她的控制迅速来到李长青的灵台外侧。

随着侵蚀加深，李长青的左侧脸颊也在慢慢剥离，化作一张丑陋的脸庞。

“现在几点了？”

“什么？”

女鬼的动作一顿，她完全没想到李长青居会在这个时候说话。

“怎么，你还想翻盘不成？咯咯咯——就算你现在看穿刚才的幻境又如何？事已至此，你...。”

“几点了？”李长青嗓音僵硬，宛若一具没有思想的机器人。

本相融合，女鬼无法对他撒谎，因为现在二人都是一体，自己无法对自己撒谎。

“十一点零五分，又如何？”

女鬼一只杏目圆瞪，她倒想看看这人能玩出什么花样。

“你还想翻盘吗？”

终于女鬼的侵湿突破李长青的灵台，她猛地冲入其中，下一秒却呆立在原地，须臾芥子的空间广袤无比，却什么都没有。

灵台是空的，怎么可能！

“你的魂魄....”

“我的魂魄怎么了，丑八怪？”

噌！

一道寒芒乍现，半截剑尖破入“李长青”胸口，丝丝鲜血滴落。

“你...”

控制着身体的女鬼转过头来，身体面容已无李长青的半点痕迹，一半美艳，一般丑陋。

“你怎么可能...”

两张鬼脸难以置信，后方刺穿她们身体的，赫然是另一个李长青。

“怎么可能？”李长青微微一笑，手臂猛地用力，剑刃齐根没入。

“你们附体的时候，就没有觉得意外吗？这具魂魄的本相，是不是，像个普通人啊。”

他嗓音的平淡，听不出喜怒哀乐，娓娓道来地话语却让女鬼肝胆俱裂。

“你...你怎么可能知道...”

女鬼两副脸皮尽皆瞪大眼睛，身体微微颤动，正在本相融合的她们无法脱身，只能眼睁看着这具躯壳的生命流失。

“怎么可能知道？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这是处意识空间，是你按照张默的记忆塑造的吧？”

昏暗的云层破裂，明亮的月光投下，将李长青和女鬼的身影笼罩。

“我应该是在酒馆里被你们两个拉入意识空间的吧，不得不说，你们俩技术不错。如果不是我们的时差，还有那两个安全员问话出了纰漏，我也不可能这么快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