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楚表秦里

彭越向东进入魏地后，全军便进入劫掠模式，攻破了好几座魏国的城池。此时，秦将章邯已围魏都城临济，魏国已经无力救援魏地百姓了。

彭越无意扩大自己的军队规模，只是将重点放在搜刮粮食上。在彭越看来，陈涉吴广那种一路席卷十多万军队的做法，无异于自找死路。

军无粮则亡。十多万军队，没有补给线支撑，光靠就地掠食，是无法长久的。所以尽管周文率军攻破了函谷关，最后依旧被秦军打败，无它，少食耳。

彭越将整个魏地视作他的粮仓。临济之战无论是魏胜，还是秦胜，都与他没太大的关系。魏地的百姓只要记得丰收之后向谁奉献就好。

刘邦自被彭越骗取了粮食后，气得骂“乃公”骂了半日，最终却只能接受现实。丰邑现存的粮食已经无法支撑一支五千人的军队。如今丰邑已下，丰沛互成掎角之势，丰沛军再无牵制，刘邦终于可以放心拓展地盘了。

十一月，丰沛军下留县，留县降，献粟慰劳军队。

十一月中旬，单父被说降。虞县，下县闻沛公兵盛，亦派使归顺。同时虫达率领砀郡子弟五千人慕名来投。据说其也是刘邦的粉丝儿。

刘邦此时已经拥兵上万，正要一展拳脚，准备进攻泗水郡首府彭城。

十二月，大雪，士兵缺冬衣，刘邦军被迫就食萧县。但萧县存粮比丰邑也不如，更不如沛县，如果再不想办法，大军将很快陷入乏食的窘境。

刘信甚至怀疑，虫达投靠刘邦，很可能就是因为无法解决麾下兵卒饿肚子的问题，才不得已投靠刘邦。

毫无疑问，在这个乱世，谁能将麾下的士兵喂饱，谁就更有机会崭露头角；谁能将治下的百姓喂饱，谁便有资格问鼎天下。

刘邦为此不得不群策群力，召留守沛县的萧何、留守丰邑的刘信，来萧县参与军机。参与会议的除了刘邦麾下的中涓、将领外，还有各县的代表。当然，这些代表主要是来听政的，并不会参与决策。

刘邦离开丰邑时，将雍齿带在身边，将刘信、雍离留在了丰邑。刘信因功爵至五大夫。这在刘邦军队已经是高爵了，如今刘邦麾下也只有先登过城墙的樊哙、曹参有此爵位。

大雪纷飞，刘信骑着一老马，头箬笠，披着蓑衣，来到了萧县城门外。

刘信走进，却看到萧何站在城门口，其身上的蓑衣已经积攒了厚厚的雪，一名老仆静静地侍立在萧何身旁，在两人的身后，停着一辆普通的车，车前无马，应是因为大雪天气，马被牵往别处了。

刘信匆匆下马，与萧何叙礼毕，听萧何道：“外面天寒，先进入车内避避风寒吧。”

刘信将老马交给老仆牵走，随萧何上了马车，但见车内空间十分宽敞，中央放置一张木案，木案之旁放着一盆木炭，燃烧的正旺，不是泛起点点火星。

萧何用铁夹夹起装有酒的小型陶罐，用陶盆中的木炭温酒，待酒温后，两人共饮了几杯。

萧何才道：“信哥儿应该知道沛公为何召我们来吧？”

“大军不可一日无粮。丰沛子弟在沛公带领下，东征西讨，夺下了许多县。但也将丰邑的粮食储蓄消耗得差不多了。可拿下的县，都是一些小县，其谷仓粮少，不足以养军。”

“何止丰邑，沛县也快断粮了。”萧何目视刘信，问道：“不知信君何以教我？”

“敢问主吏对楚爵与秦爵如何看？”

萧何苦笑，他本想先问出刘信的态度，但刘信看出了这点，转过来反而再询问自己，不过这无关紧要，他今日不避风雪迎刘信，便是问了能够劝说刘信与自己态度一致，先表露自己的观点也并无不可。

当下回答刘信的话道：“楚爵过于粗疏，赏罚判断不明，而秦二十等军功爵条文清晰，赏罚皆有据可循。多仰仗此，秦方能一统天下。”曾经身为秦吏的萧何，对此颇有感触。

刘信得知萧何的态度后，直言道：“沛公行楚制，本是顺民心之举。但楚国官制，类似分封，中央对地方影响有限，正是因为不能很好的统合楚地的国力，故最终是秦统一天下。当今之际，沛公当奉行楚表秦里，用秦吏统合各县资源，向地主豪商征粮。”

“只怕贻人口实，其他诸侯将以此为借口而攻我。”

刘信慨然道：“即便如此，又有何惧？自虫达来投，我军已万人，势力已成。至于区区民意，若出自那些地主豪强之口，何必介意？若谁不从，可以不尊陈王之名，戮之。”

刘信之所以敢肆无忌惮地说，是因为他相信萧何会比自己想出更温和的法子。刘信只需要旗帜鲜明地表达自己的态度。

许多人将天下百姓愁苦皆归咎于秦。但在刘信看来，地主豪强对小农土地的肆意兼并也在其中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秦始皇曾下达“令黔首自实田”的政令，想要扩大自己的统治基础。但那些土地，大多数被山东六国的地主豪强所兼并，很少能够落到普通百姓手中。

秦法规定，百姓不能荒废手中的土地，一旦发现，不仅土地要收回，本人也会被问罪。一普通民家，比起地主豪强，既缺乏人口，也缺乏先进的生产工具，没有官府的支持，根本不可能照料好分配的土地，秦吏也更愿意将田地分配给那些有能力耕种的地主豪强。

如此，秦非但没有争取到底层百姓的支持，反而肥了那些原本的地头蛇，为自己的统治埋下了隐患。

秦的统治已经成为过去。是时候帮大户们瘦瘦身，用来筹集军队的粮草了。

萧何与刘信就具体的政策推行讨论许久。萧何本就是秦吏，刘信又出身学室，两人都可算文法吏，时间一点点过去，具体的措施也渐渐明朗起来。

在刘邦统辖区域内，将实行楚爵秦官，也就是刘信所说的楚表秦里。

另外在沛公占领的各县实行纳粟拜爵制。各县地主豪商都必须向重生的楚政权纳粟，由官府授予爵位。

此外，征辟有才华的楚人为官，帮助沛公统治占领各县，只是规定担任官职不得在本县。

各县设三老，用于教化民众，宣扬沛公德政，以求掌握宣传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