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如洗,
江水悠悠。
一条简易的乌篷船泛舟其。
伴随着船家摆动船桨,乌篷船摇摇晃晃的朝着远处水域荡去。
魔门门主盘坐其,正自闭目调息。
良久。
她才睁开双眼。
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好似在奇怪,为何后面没有那煞星追来。
“船资三个大钱,或者五个老钱。”
船家嘶哑的声音传来。
“好。”
魔门门主下意识摸了摸腰间,随即不屑一笑。
她身自是没有带钱,但以她的身份,坐这种船,已是屈尊降贵。
又何必给钱?
“船家,这条水路过往的人不多吧?”
她收回心思,眼带警惕看向远处密林,口中更是随意搭着讪。
“不多。”
船家点头,声音中似乎也透着股疲惫:“数日来,只有几人乘船。”
“好在他们都很大方,倒也能勉强维持生计。”
“倒也辛苦。”
魔门门主点头,随口道:“为何不选别的水路,热闹些的地方更容易生存。”
“有人不让。”
船家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我原本过的日子,还算凑活。”
“哦?”
魔门门主眉头一挑。
“谁人不让?”
“你一个弱女子,在外撑船已是极为不易,还有人为难你不成?”
“是啊。”
船家轻叹:“生活,本就已经不易,却偏偏,还有人与你为难。”
“……”
魔门门主陡然沉默。
她低下头,眼神闪动,良久才慢声开口:“我们,是不是见过?”
“哗……”
江水在船桨下轻轻翻滚,推动乌篷船缓慢前行。
船家没有吭声。
但魔门门主已经知道了答案。
“这些年。”
她抬起头,看向船家佝偻的背影,面色有些复杂:“你过得如何?”
“活着罢了。”
船家低头,取下自己的斗篷、面纱,轻轻拍去面落叶、草茎。
“我们有多少年没有见了?”
看着对方比自己还要憔悴、苍老的面颊,魔门门主的眼神越发显得复杂。
“阿离……”
“我现在还清楚记得,你小时候在我怀里的模样,那时候的你,那么可爱。”
“人,总是会变得。”
卫离垂首,再次握住船桨,轻轻滑动。
“姑母年轻的时候,不也连只虫子都会害怕吗,现今,又是如何?”
“说起来,我们的年纪相差不大。”
魔门门主突然轻笑:“那时候我们长得很像,许多人都以为我们是姐妹,还有人把我错认为是你。”
“呵呵……”
她的笑声有些古怪,甚至带着股扭曲。
“说起来,当年要不是我杀了昆仑派的人,而昆仑派以为是你下的手,靖王也难以挑拨两家的仇恨。”
“姑母。”
卫离平静无波的眼神,终于泛起些许涟漪:“都是过去的事了。”
“是啊,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魔门门主话音落下,又是展颜一笑。
“可是我一直都很自得,毕竟,这件事涉及到三大势力的兴衰。”
“当年的你,是多么的耀眼。”
她看向卫离,眼泛奇异之色:“天之娇女,举世无双,武林中冉冉升起的新星。”
“以一人之力,屠灭昆仑,更是与镇武司割裂,杀死自己的授业恩师。”
“可惜,最后还是栽在我的手里!”
“是啊。”
卫离轻叹:“我落到如今这种田地,是年幼无知,也是拜你们所赐。”
当年。
家族隐瞒密谋叛国的真相,师傅利用自己屠戮昆仑,面前人把自己拉入绝境……
如此种种,一一再现。
也让卫离眼泛悲戚,心中无语,只是轻轻摇头,继续滑动船桨。
人心鬼蜮,至亲方且如此,世间又有谁人可信?
“其实,我是不打算理会你的。”
魔门门主轻叹一声,道:“奈何,怜雪却不想你继续活在这世。”
“……”
卫离手动作一顿。
“你见过她了?”
魔门门主嘴角翘起,道:“你真是好运气,竟然这样也没有死。”
“至于怜雪,你无须操心,她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全天下最安全的地方。”
“哗……”
江水滚动,其声悠扬。
一股杀意,也悄然出现。
“我本打算放过你。”
魔门门主面色渐渐变冷,道:“但,你不该传给镇武侯魔刀的!”
“魔刀……”
卫离声音变换。
“不错!”
魔门门主点头:“镇武侯……,这种人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
“他得了魔刀,比当年的魔门门主,还要可怕!”
“阿离,你做的错了!”
“是吗?”
卫离面色不变,只是微微侧首,朝着远处的岸边回看了一眼。
“怜雪说得对。”
魔门门主轻抚身前弯刀,道:“当年我就不应该放过你,若不然,那镇武侯又岂会有今日?”
“嗡……”
弯刀轻颤,一股至阴至邪的刀意,也蠢蠢欲动。
“阿离,别怪我。”
“何必。”
卫离突然轻叹:“姑母,你还是放下刀吧。”
“放下?”
魔门门主不屑一笑:“我既然已经拿起了刀,这天下,就没有……”
她话音未落,面色却是突然大变,手腕颤抖,竟是真的握不住刀柄。
“你做了什么?”
她嘶声尖叫,不知看到了什么,一双眸子里满是惊恐和不可置信。
“不……不……”
“阿离,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你的姑母,你忘了,小时候我……”
“噗!”
她身躯一颤。
只觉体内真气不受控制的猛然回流,撞入丹田气海,一口鲜血当即喷了出来。
“我的功力……”
魔门门主抬起头,两眼失神,双手颤抖,望着面前的人影惨笑。
“你废了我的功力!”
“姑母。”
卫离依旧在滑动船桨,身形佝偻,动作不变。
但在魔门门主的眼中,她却仿佛与这江水、山川,乃至无垠虚空混为一体。
一举一动,都让人难以抗拒。
“镇武侯说的没错,武功在某些人身,却是无用,反而……有害。”
“你辛苦半辈子,又何必再继续下去?”
“你……”
魔门门主张口欲言,却双眼一黑,直接昏倒在地。
江岸。
浑身浴血的郭凡负手而立。
天命刀悬于腰间,刀血迹未退,身的杀意却已缓缓消散。
他朝着远处眺望,目光中有惊疑、有欣喜。
“这股剑意……”
“卫离,果真没有让我失望。”
“嗡……”
长刀轻颤,战意勃发。
“可惜,现今不是时候。”
他摇了摇头,有些遗憾的朝远处看了一眼,折身没入身后的密林。
…………
宣政殿。
这是每日皇帝召见群臣,商议政事之地。
而今。
此地却是兵甲碰撞声不绝,一股肃杀之意涌现,杀机传遍四方。
即使相隔遥远,也是飞鸟走兽禁声。
“你们在干什么?”
浑身披甲的成崖客双目圆睁,怒瞪殿下诸多大臣和一应侍卫。
“尔等这是在逼宫!”
“是诛九族的大罪!”
龙椅之,皇帝面容绷紧,双眼满含怒火,但隐隐也可见畏惧。
他毕竟年岁不大,面对眼前这种场面,心里难免会感到害怕。
但见场中。
近三百披甲兵丁分成两批,彼此敌视,随身的兵器也已拔出。
好似下一刻,就会厮杀在一起。
这种场景,自大梁建国以来,何曾出现在皇宫的宣政殿之中?
“此言差矣。”
王大人前一步,拱手道:“陛下乃天子,九五之尊,我等只是谏言,岂能说是逼宫?”
“哈……”
成崖客身披重甲,如一堵大山横在皇帝身前,也让皇帝心头稍安。
“谏言?”
“尔等就是这样谏言的?陛下早已有决定,我看你们就是要造反!”
成崖客气极反笑。
大殿之。
群臣威逼,就连守殿护卫也是不尊号令,持兵刃逼视御前侍卫。
而这些人口中的话,更是大逆不道!
“成将军。”
白发苍苍的谢大人前一步,道:“先皇临终之前,曾嘱托几位老臣,尽心辅佐陛下。”
“当时陛下年幼,不通朝事,是我等一点点引着陛下处理政务。”
“我等对陛下、对朝廷的忠心,天日可鉴!”
他喘了口气,道:“但先皇也曾言:少子可辅者辅之,如不可,尔等可择皇室贤才代之。”
“可见,就算是皇帝,也不能肆意妄为!”
“放肆!”
成崖客大吼,声音如雷,在大殿之中来回滚动,炸的不少人两眼发昏。
不过如王谢这等老臣,虽年纪老迈,却有不弱的修为,并不畏惧。
甚至,有几人内力强悍,就算是放在江湖,也一流的高手!
“陛下乃天子,至尊至贵,言出法随,你们身为臣子竟然也敢质疑?”
“不然。”
一人前,摇头闷声开口:“圣人有言,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可见陛下也非至尊至贵,还有黎民百姓、天下苍生压在面。”
“而今陛下的所作所为,就是无视民意,恣意妄为,我等不得不如此。”
“大胆!”
“你们……大胆!”
皇帝从龙椅颤颤巍巍站起,指着场中众人大吼:“乱……乱臣贼子。”
“该……该杀!”
“全都该杀!”
他作为皇帝,按理来说,对朝堂百官,应该有绝对的掌控权。
此番,他也知道镇武侯的所作所为有些过分,引得朝中百官反弹。
但那些人也确实该杀。
从这些人家里搜出来的金银,足够朝廷以后好几年日子宽松。
再加南陇道乃至康原道,如今又是不能少了镇武侯的坐镇,因而不怎么愿意召回。
此事,皇帝与诸位大臣都有商议。
彼此矛盾也显露出来。
甚至!
皇帝自己都已经做出了退让,可以在平叛之后把镇武侯交出来。
只需要再等一段时间。
谁曾想……
这些个大臣,竟然私下串通,直接在早朝来了今天的这么一出!
虽说朝廷一大,人数一多,结党成派再所难免。
无党无派才是怪事。
但这对皇帝为威严,却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甚至很明显,在朝中不少人的眼中,现今的皇帝,本就威严不足。
天生口吃,当初选他做皇帝,就是为了架空皇权,好方便百官行事。
而今。
就是把事实再次摆在皇帝面前,你这个皇帝,是我们选出来的。
自然也能废除!
“陛下慎言。”
许大人声音冷肃,道:“我等一心为民、一心为朝,才有今日之举。”
“倒是陛下,贪恋美色、贪图金银,为了镇武侯送来的那些银子,竟然任由他滥杀无辜。”
“如此枉顾民心,岂是圣人所为?”
“民……民心?”
皇帝大怒,跺脚吼道:“狗……狗屁民心,明……明明是……你……你们这些个贪……贪官污吏。”
“陛下。”
柳大人拱手,道:“您口舌不清,还是别多说了,免得浪费时间。”
“你……”
闻言,皇帝甚至一晃,几乎当场栽倒在地,但也被其气的发蒙。
扫眼看去,大殿之,不少人眼带鄙夷,这些目光以前他们隐藏的很好。
现在显露出来,就如同一根根的利箭,直直扎在皇帝的胸膛。
“噗!”
他喉咙一甜,直接口喷鲜血。
“陛下!”
成崖客面色一变,急急前搀扶。
“陛下。”
谢大人拱手:“镇武侯率军平叛,叛匪未剿,已经闹的天怒人怨。”
“还请陛下下旨,召回镇武侯,并废除他的爵位,同时降罪严惩!”
“你们大胆!”
成崖客咆哮,却也显出中气不足。
“成将军,陛下。”
王大人拱手,道:“城外驻军五万,我们可以随时调动,莫要迟疑。”
“请陛下降罪镇武侯,还天下太平!”
“哗……”
大殿中,众臣齐齐跪拜,喝道:“请陛下降罪镇武侯,还天下太平。”
“啧啧……”
突然,一个略显轻挑的声音响起。
“想不到,本侯竟然如此招人嫌弃,朝中竟有那么多人要我死!”
“嗯?”
众人一愣,齐齐回首。
“快马加鞭,一日千里,本侯总算是及时赶回来了。”
郭凡清扫肩头尘土,朝中大殿之中的皇帝拱手:“微臣,见过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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