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冈茑子头也不回地向前跑着,凝固的雨滴在身后留下被撞开的轮廓,她踏进那座宽敞破旧的宅子,冲进内屋掀掉了床上的被褥。
“义勇,快出来义勇。”
暗格的里面,小小的身形抬起头来,看到姐姐后顿时笑颜绽开。
“茑子姐姐,已经可以了吗?”
“义勇做得很棒,”茑子用力点了点头,又用力牵住了那只小手,“接下来,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义勇歪了歪头。
“可是,姐姐不是明天就要结婚了吗?”他看着姐姐面色惨白一脸惊慌,身体却仍旧不由自主跟随了对方。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只要是姐姐的话他一定会听。
两人从屋子里出来,一路朝村子的另一侧跑去。
“他们怎么了?”
义勇看见街上的行人撑着雨伞,雨水却停在空中,人们保持着交谈的姿势,就像画本里凝固的照片。
茑子什么也没有解释,剧烈的喘息让她说不上话,跑了一阵后她突然跪倒在地,身体剧烈地起伏。
“这样不行咳会被追上”
她松开了义勇的手,以艰难的动作抬头说道:
“义勇,姐姐已经跑不动了,接下来你要一直往前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
义勇顿时愣在了原地,随即反应过来,用双手握住了姐姐撑在地上的手。
“我可以拉着姐姐跑!我们一起!”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沿路诡异的现象让他觉得身后肯定有什么恐怖的东西,不能把姐姐留在这里。
茑子却一把推开了他。
“别再拖延时间了!”她用尽沙哑的喉咙吼着,“你只管听姐姐的话就好!快走!”
义勇的泪水顿时就盈满了眼眶,双腿颤抖着站不起来。
“不,我不要”
茑子挪动身体,瞪大的双眼里满是血丝,她用一只手将弟弟从地面拽了起来,再次用力推开。
“走!要保护姐姐的话,也得等你再长大些才行!”
义勇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姐姐,她的表情如此狰狞而愤怒,似乎在责怪他为什么连这点事都拖拖拉拉。
嘴唇颤抖,泪水夺眶而出,义勇趔趄了两步,头也不回地朝身后跑去。
少箕郎俯低身子,在静止世界的房顶上疾行,时不时用钩绳跨过不便翻越的地形。
他用爆竹拖延了那只鬼颇长一段时间,期间还做过实验,就算自己用刀斩中对方,也会让自己的存在变得更加透明,而无论是斩掉头颅还是焚烧殆尽,对方都会从黑暗中重新凝聚,并且越来越强。
就在他决心用爆竹拖延到自己体力耗尽时,对方又突然像受到什么牵引一样,头也不回地朝富冈茑子离去的方向狂奔而去。
阻止几次无果之后,少箕郎只得放弃拖延战术,以比对方快上几倍的速度将鬼甩在身后。
现在的时间不再流动,想要破局也等不到升起的太阳了。
他要比鬼先找到富冈姐弟,对于如何打破这一切,他有一个较为可行的想法。
幸好停滞的雨水留下了清晰的轮廓,指引着富冈茑子离去的方向,想到这里,他拔出日轮刀,调整着高速奔跑时的呼吸。
“炎之呼吸四之型,盛炎之涡卷!”
灼热的炎流翻腾着朝周围散去,将空气中的雨珠尽数蒸发。
这样或许能稍微拖延一下,但他也不清楚鬼受到的指引是否始终“标记”着富冈茑子的位置,没有刻意停下来将沿路雨水全部蒸发。
经过挂有两个大灯笼的宅子后,少箕郎清晰看见了从宅子相反方向离去的雨中轮廓,一大一几乎可以确定茑子将义勇接了出来,朝相反方向离去。
略微放下心来,继续前行的少箕郎没多久就看到了倒在路中央的富冈茑子。
落在对方身边确认后,应该是因为脱力晕过去了。
从藏好义勇后一直奔向驿馆,又在鬼的追逐下跑了大半个镇子,然后又折返回来接上义勇,以普通人的体质,能坚持到这里已经是奇迹了。
他将茑子一把扛起,朝着义勇离开留下的轮廓继续前行,习惯了抱着琉香行动的少箕郎并没有减缓速度。
很快,他抵达了镇子的尽头,在简陋的象征性的大门前,他看到了停在那里的富冈义勇。
小小的义勇此时正不断用双拳捶打着眼前看不见的事物,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墙壁将镇子与外界的道路隔开。
身为穿越者的少箕郎一眼就看明白,这里或许就是记忆的边界。
换言之,他们只能在镇子的范围内行动。
无声落地,将茑子轻轻放下,他从背后伸手按住了富冈义勇的肩膀。
“富冈先生。”
义勇触电般僵在了那里,绝望而又恐惧地回头,除了眼前的陌生人以外,姐姐不知为何倒在了一旁,不省人事。
“你就是”他背靠着空气墙,颤颤巍巍地坐了下来,“为什么要杀了姐姐”
察觉到义勇凝视着自己的日轮刀,少箕郎将身体一侧,蹲在了义勇面前。
“富冈先生,听我说,现在的你可能完全无法理解当下的状况,但要救你的姐姐只有现在了!”
“不,我不听!”富冈义勇用力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姐姐要我别停下来的!你一定就是杀死姐姐的凶手,现在又要用言语迷惑杀死我了!”
少箕郎顿了一下,他所熟知的那个富冈先生,似乎被眼前幼时的自己完全封印了。
静止的时间,昏迷的姐姐,自己的身份,并不在眼前的追兵,如何让一个孩子快速理解眼前的状况,成了现在最大的难题。
“听我说,义勇,”他轻声安慰对方,尝试让对方能听得进去,“我们所在的地方,只不过是一场回忆罢了,会停在空中的雨滴已经足够说明这个世界的不真实了,你应该知道的。”
义勇更加捂紧了自己,但这个反应也说明他听到了少箕郎说的话。
“我们的目的,是为了在这场确实发生过的悲剧中,找到拯救的方法。”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被封印在儿时的自己当中,但很抱歉,我独自尝试过,却无法改变这场悲剧。”
“现在我能想到的唯一方法,就是本就存在于这段记忆中的你,只有你,才能挥刀砍断悲伤的连锁!”
少箕郎不断劝说着,义勇仍旧抱着头缩在原地,就在这时,背后突然传来了极为不详的预感。
黑色的鬼影如同漩涡一样在空气中张开,一股强大的吸力顿时蔓延而来,倒在原地昏迷不醒的富冈茑子迅速被吸了上去。
黑影的声音已变得不似人类也不似鬼,如同命运的低语般带着毫不质疑的肯定:
“发生过的事实无法改变,这就是命运。”
少箕郎挺身拉住了富冈茑子的手臂,将刀深深插进土地。
“已经发生过的事实确实无法改变,但对于我和富冈先生”他用尽力气,破旧的羽织猎猎作响。
“这里就是可以改变的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