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章 死者的丈夫(1 / 1)胡悉之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这桩案件疑点极多,甚至比起埃德蒙案有过之而无不及。”

胡树人皱着眉头,沉声说道:“我不想做出无根无据的推断,你先带我去见见死者的丈夫罢,说不定他能提供一些新的线索。”

雅克闻言神情一变,马上凑到他身前,低声问道:“胡树人,你是怀疑死者的丈夫和这次杀人案有关吗?”

对于这个猜测,胡树人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说道:“有些事情,我想和他了解一下。”

“嗯……那这样吧,”雅克思索片刻,点点头道,“我待会儿要回巡捕房准备资料,然后还得去一趟会审公廨,现在只有一点空闲,就带你去见一见死者的丈夫吧。”

待王大力回来,一行人分别乘坐两辆汽车离开了自来火行东街,由王大力驾驶雅克的雷诺车在前面引路,他们拐到公馆马路,又转入八仙桥路,最后到了四明义冢附近的南阳里。

众人在路边停了车,雅克带着大家进入一片西班牙式老洋楼的南阳里,来到“八仙桥路132号”,走上二层,叩响了右侧住家的房门。

这里是死者丈夫徐祥林的暂时住处,户主名叫沈家豪,和徐祥林一样,也是北京皮鞋厂的员工。不过沈家豪是负责生产线机器的操作工,而徐祥林则是皮鞋缝纫工。

两人相识至今已有五、六年了,交情一直不错。徐祥林有时在外面喝酒到半夜,不想回家吵醒老婆,便会到沈家借住一晚,待第二天酒醒后再回家。

过了不一会儿,门开了,一个面相忠厚老实的男人探出头来看了看雅克,随后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上海话问道:“长官,您怎么又来了?”

“小王,他说什么?”雅克转头向身后的王大力问道。

王大力赶忙上前,生硬地帮雅克翻译道:“领导,他问咱们怎么又来了。”。

雅克点了点头,低声对胡树人说:“这个人是徐祥林的朋友,徐祥林说这段时间要住在这边,我也觉得他有很大嫌疑,所以在附近安排了人手日夜盯梢,只等他露出马脚。”

对这种武断的做法,胡树人厌恶地皱起了眉头,冷冷地道:“把人都撤了吧,没确定他的嫌疑之前,巡捕房无权限制他的自由。”

雅克本来有些犹豫,但一看胡树人那横眉立目的表情,只得点点头说:“好罢,我过后安排下去。”

胡树人闻言神色稍缓,转而问道:“你是要留下来一起问讯,还是回中央捕房办事?”

“反正我也听不懂中国话,”雅克耸了耸肩,“这边还是交给王大力罢。你要是查到任何有用的线索,一定要马上通知我。”

“晓得了。”

胡树人微微一笑,摆一摆手,故作不耐道:“你到底走不走?别耽误我问讯,问完我还要回现场继续调查哩!”

“好啊,胡树人,你果然是想扔下我自己查案!”雅克又好气又好笑,抬手在胡树人的胳膊上捶了一拳,“交了你这样的朋友,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帝对我的惩罚!”

拳头还没收回来,雅克忽然瞥见胡树人身侧的刘牧原正向自己投来冰冷的视线,他登时打了个激灵,尴尬地笑了笑,表示自己并无恶意,随即灰溜溜地走了。

雅克离开后,胡树人对那个正愣神的男人说道:“先生你好,我姓胡,这次前来叨扰,是有些话想要问问你和徐祥林先生。”

“啊,是的,您好,”男人回过神来,急忙将门推开,接着自己退到墙边让出一条路来,嘴上非常客气地说道,“胡先生,请进。我叫沈家豪,您叫我小沈就行。”

沈家豪作自我介绍时,胡树人的视线并没放在他身上,而是盯着门内的两双鞋。

这两双鞋都放在地上,其中一双是皮鞋,材质和做工都很好,保养得也很不错,鞋面擦得锃亮;另一双是黑色布鞋,无论款式还是尺码,与胡树人在徐祥林家鞋架上看到的布鞋均无二致。

他没有作声,迈步走进屋里,王大力和刘牧原跟随在后。

在客厅环视一圈,胡树人没看到死者丈夫的踪影,他皱了皱眉头,回身看着正在关门的沈家豪问道:“徐先生在哪里?”

“我在这!”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从卧室传来,胡树人侧头一看,就见一个穿着藏蓝色长衫的短发男子推门而出,脸色十分难看。

“你就是潘秀芹的丈夫徐祥林先生?”胡树人问道。

点了点头,徐祥林回答说:“是的,先生。”

“坐罢,我有些话想要问你。”胡树人抬手一指客厅里的沙发,对徐祥林道,“昨天晚上,你是在这里睡的?”

“没错,我昨天休息,白天在赌场混了一天,傍晚又去舞场喝酒,直到晚上舞场打烊才走。因为实在太晚了,所以我没有回家——我那可怜的老婆平日就有失眠的毛病,如果我那时回去,必然会吵得伊睡不着。”提到潘秀芹,徐祥林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他缓缓坐到沙发上,两肘撑着膝盖,一双布满伤疤的大手捂着脸,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声,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整个人看上去悲恸无比。显然,徐祥林一时还无法接受妻子死于非命的事实。

“节哀。”

胡树人温声安慰,在徐祥林对面落座,王大力站在一旁,掏出笔记做好了记录的准备。

待徐祥林的状态稍好了一些,胡树人方才开口问道:“你刚刚说的这些,可有人能证明吗?”

“当然,先生。”徐祥林在眼角抹了一下,抬起头望向天花板,回想了片刻,对胡树人说,“我白天去的赌场叫大运赌场,就是皮少耐路上的那个,我平日经常去玩,我想,应该有很多老赌客都能证明。离开大运以后,我去了贝勒路的芳汀舞场,那里的侍应生见过我,还有……对了,我来到这附近的时候,还在小六那擦了鞋!”

大运赌场和芳汀舞场两个地方,胡树人都是有耳闻的,他一边听,一边记下徐祥林的行动轨迹,期间没有说话,直到“小六”这个陌生的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眉毛一挑,胡树人疑惑地问道:“小六?那是什么地方?”

“小六不是地方,他是个报童。”

陪坐在徐祥林旁边的沈家豪忽然插嘴道:“小六在八仙桥路和宁波路交叉的路口边摆摊。我听别人说,他母亲死的早,父亲身体不好,一直卧病在床。为了补贴家里,小六兼着两份工,既卖报纸,也给人擦鞋,每天都忙到很晚。我和祥林路过的时候,经常在他那买一份报纸,然后一边看报,一边让他擦鞋。”

“原来如此。”

胡树人点了点头,抿着嘴沉吟了一会儿,又向徐祥林问道:“你的妻子可曾与何人有过争执?你心里有怀疑的对象吗?”

“这个……”

听到胡树人的问题,徐祥林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沉默许久,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地说道:“对不起,先生,我实在是想不到什么人。我老婆非常贤惠,性子也温顺,我从没见伊跟别人有过口角。平日里,我除了周末,每天都要上班。厂里常有加急的订单,每当碰上这种时候,我就要忙到很晚,所以陪伊的时间并不多,但伊从来没跟我抱怨过,每天我下班回到家,伊总会准备一桌热腾腾的饭菜……”

说到这里,徐祥林再度哽咽起来,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滑下,说话也变得断断续续的。

“到底……到底是谁……下这么狠的手……”

他的工友沈家豪见状,赶忙好言安慰起来。

胡树人已经得到了大部分自己想知道的信息,余下的一些,可以从徐祥林的邻居那里打听,没必要在这里问下去了。

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胡树人随口向刘牧原问道:“牧原,现在几点了?”

刘牧原还没说话,呆坐在沙发上的徐祥林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开口说道:“十二点半,先生。”

点了点头,胡树人向徐祥林和沈家豪拱了拱手,温声说道:“多谢二位协助,我还要查案,就不在此打扰了。”

沈家豪正要起身相送,徐祥林忽然咬牙切齿地说道:“先生,拜托您一定要找到凶手!不要让我老婆白白冤死!”

“你放心罢。”

胡树人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徐祥林,一道精光划过他的眼角。

“无论凶手是谁,我都一定会将他找出来。”

“谢谢您,先生。”徐祥林似乎松了口气,接着深深垂下头去不再言语。

“不必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胡树人幽幽地说罢,快步离开沈家豪的住处。

三人回到街上,坐上胡公馆的别克车——至于王大力开来的雷诺,已经被忙得不可开交的雅克开走了。

“胡先生,咱们现在去哪?”王大力一屁股坐到驾驶席上,从后视镜中看着胡树人,恭敬地问道。

“估计广慈医院也该完事了。”

胡树人阖上眸子,不知是在闭目养神,还是在思考问题,过了片刻,他慢条斯理地说道:“直接回现场罢,有些事情我要调查一番。”

“胡先生,您莫非已经有头绪了?”王大力面露惊讶。

摇了摇头,胡树人没有睁开双眼,他眉头紧锁,似乎在思维的殿堂里遇到了什么难题。

“这桩案件很古怪,恐怕比我先前预想的还复杂……眼下我还没有任何头绪,只能先回现场看看再说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