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树人沿着7号车厢的走廊来到6号包间前,正要进去,眼角余光不经意间往旁边瞥了一眼,登时皱起了眉头。
右侧几步开外就是7号包间,那位伊丽莎白夫人正拎着行李走进去,而再远一些的8号包间周围却是空无一人。
胡树人心下疑惑,便站在门前等待起来。过了一会儿,还是不见那位拉姆齐先生的踪影。
一旁的刘牧原有些不解地问道:“老爷,您为何还不进去?”
“没什么,我在想事情。”胡树人摇了摇头,只能先进到了包间里。
主仆二人相对落座,窗外忽然传来阵阵响动。胡树人掀开车窗,探头向外看去,只见几个身着列车员制服的男人正围在7号和8号两节车厢之间的连接处,手里拿着叫不出名字的工具忙碌着。不消片刻,就听咔嚓一声脆响,两节车厢骤然分离。那些男人跳下车来,将8号车厢推开一段距离,随后便一起往车头方向走去。
“原来如此。”看到这一幕,胡树人坐了回去,对刘牧原说道,“看来小赵说得没错,咱们之前乘坐的车厢脱轨了,想必一时半会修不好,所以才要暂时将其分开。”
听了他的话,刘牧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即想到了什么,狐疑地问道:“老爷,那节车厢就撂在铁轨上么?”
“应当是罢。”胡树人颔一颔首。
“那后面如果有另一列火车开过来,岂不是会撞上这节车厢?”刘牧原又问。
“不会的。”胡树人摇头而笑,“列车上的员工们肯定早就考虑过这一点,想必列车长早就联系附近的站台喊停了后面的火车……估计再过不久,站台那边就该派拖车过来了。”
“拖车?”刘牧原更加疑惑了。
胡树人向刘牧原解释道:“拖车是一种靠人力手动操作的载具,可以在铁轨上运行。在发生事故以后,车站的工人们便会带上工具,操作拖车沿着铁轨前行至事故地点,对现场进行清理和维修。这回也是一样,他们很快便会赶到8号车厢附近,将包厢重新安放回铁轨上,然后再拖到备用轨道上准备后续处置。”
“我明白了,老爷。”刘牧原点了点头,“看来咱们乘坐的火车要短上一截哩。”
“正是如此。”胡树人道。
刘牧原有些担心地问道:“那这火车还能开吗?”
胡树人抬手在他肩膀上轻拍两下,笑了笑道:“当然。车厢分离以后,应当能够正常运行了。”
说到这里,他取出怀表看了一眼,又对刘牧原说道:“现在是四点四十分,等咱们抵达杭州,估计要到六点钟哩。”
“那不就错过晚饭的时间了?”刘牧原闻言立时皱起眉头,站起身来说道,“不行,我得去找列车员,让他们给您准备一些吃的。”
看到他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简直像要去惹是生非一般,胡树人急忙拦住他,摇摇头道:“算了罢,车上的吃食本就不合我的胃口,等到了杭州,咱们再寻一家小馆就餐便是了。”
“可是,老爷您……”
刘牧原还待再言语,却见胡树人眼中流露出严厉的目光,只得将嘴边的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歇一会儿罢,牧原。”胡树人沉声说道,“到了杭州,咱们还要查案子,眼下还是省些体力,养精蓄锐为好。”
“是,老爷。”刘牧原点了点头,然后不再言语。
这时,走廊上忽然响起了列车员赵晓宇的呼声:“各位尊贵的乘客,故障已经排除,请大家稍等片刻,本次列车很快便会再次启程前往杭州!”
听到这话,胡树人忽然想起了什么,起身拉开包间门向赵晓宇喊道:“小赵,你来一下。”
赵晓宇正要前往二等车厢,闻言急忙一路小跑过来,恭敬地问道:“胡先生!请问您有何吩咐?”
“8号包间的乘客,”胡树人向车厢尾部望去,依旧不见艾伦的身影,“他的行李你们搬过来了吗?”
赵晓宇想了想,旋即摇摇头道:“抱歉,胡先生,我不记得了。”
“那好罢。”胡树人叹了口气,转头向跟出来的刘牧原吩咐道,“牧原,离发车还有一段时间,你去8号车厢看看,若是拉姆齐先生的行李还在包间里,就帮他搬过来罢。”
“是,老爷。”刘牧原点头应道,当即来到车厢尾部,打开后门一跃而下,随后快步行至8号车厢前一跃而上,径直向艾伦所在的8号包厢走去。
拉开门,刘牧原发现包间里还是空空如也,只有地上的行李证明这里有过乘客。
他环顾一圈,确定再没有别的行李,便拎起那个中等大小的皮箱。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他忽然皱起眉头,旋即转身离开。
胡树人正在包间里闭目养神,过了片刻,忽然听到拉门声响,他睁开双眼,见刘牧原站在门口,便开口说道:“牧原,你回……咦?”
看到刘牧原手中的皮箱,胡树人先是一愣,接着疑惑地说道:“你怎么把拉姆齐先生的行李拿到这里来了?快送过去!”
“老爷,您先别急。”
刘牧原来到胡树人身前,把皮箱放到地上,然后正色说道:“刚才我拿起这个箱子的时候,发现它的重量异常的轻。”
“轻?”看了一眼地上的皮箱,胡树人不由失笑道,“牧原,这皮箱本就不大,轻有什么奇怪?”
“老爷,我不是那个意思。”刘牧摇了摇头,“平日家里搬行李这种力气活都是我来做,时间一久,不同大小的箱子重量几何,我心里都是有数的。而拉姆齐先生这个皮箱,我上手一拎起来就知道里面几乎是空的,这才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
“你说箱子是空的?”胡树人问道。
刘牧原点了点头,再次拎起皮箱掂了掂,对胡树人说道:“老爷,这里面装的东西,最多也就重一斤。”
“嚯?牧原,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胡树人讶然一笑,从刘牧原手中拿过皮箱放到一旁的折叠桌上,语带调侃地说道,“那我倒要看看你估量的对不对。”
说罢,他的双手分别放在皮箱侧边两只锁扣上,同时按了下去。
伴随着咔嗒一声脆响,皮箱中间露出一道缝隙,胡树人将其打开一看,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
“果然只有一斤的物品。”过了一拍,他沉声说道。
皮箱内部空空如也,只有一侧的口袋有些隆起,里面似乎装了什么东西,目测应当是一个巴掌大小的瓶子和两个纸盒一类的物件。
胡树人迟疑了一下,起身来到自己的行李前,从中取了一副橡胶手套戴上,随后回到桌前,把那个口袋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掏了出来,在桌上放成一排。
“老爷,这……”看到其中一件物品,刘牧原的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这不是子弹吗!?”
“确实如此。”胡树人点了点头,从那个印着生产商名字和子弹口径的纸盒里面取出一枚子弹置于掌心,一边端详一边说道,“45口径,大威力弹药……拉姆齐先生既然随身携带子弹,那么十有八九也会持有手枪。”
听到这话,刘牧原急忙打开自己的行李,打算拿出自己的老伙计。
胡树人见状便出言阻拦道:“牧原,你先稍安勿躁。虽然拉姆齐先生可能带着枪支,但从他的言行来看,应当对我们没什么威胁。”
“老爷,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刘牧原急道。
胡树人闻言略一思索,随后点点头道:“好罢,你说得也对。不过,你一定要妥善藏好,没有我的指示,切不可在人前拿出来。”
“知道了,老爷。”刘牧原见他同意,便摸出那把盒子炮,嘴上说道,“您就放心罢,牧原绝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唔。”胡树人应了一声,再次把视线投到艾伦的随身物品上。
除了那个装有13发弹药的纸盒,还有一包开封的哈德门香烟、一盒用过的洋火和一个棕色玻璃瓶。
香烟和洋火几乎是男人的标配,胡树人倒也没有在意,他对那个玻璃瓶更感兴趣。
玻璃瓶的瓶身没有任何标准,底部积有少量液体。胡树人观察片刻,稍作思考,便将其拿起,缓缓拔掉瓶塞。
瓶塞与瓶口分离的瞬间,胡树人忽然闻到一丝淡淡的杏仁味,顿时脸色一变,立刻把瓶塞又按了回去。
刘牧原将装着盒子炮的枪套别到腰带上,余光瞥见胡树人动作有异,心下疑惑,便想上前询问。
“别过来!”胡树人一抬手,冷声喝道,“牧原,站在原地不要动!”
“老爷?”刘牧原吓了一跳,过了片刻反应过来,疑声问道,“难道这瓶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胡树人小心翼翼地将瓶子放回桌上,然后马上摘掉手套,掀开车窗丢了出去,这才对刘牧原说道,“这瓶子里装的是毒药,而且是一种喝一口就会要人命的剧毒药!”
刘牧原闻言骇然,往后退了一步,抬手指着那个棕色的玻璃瓶,震惊地说道:“老爷,您的意思是说,那个洋人随身带着一瓶剧毒?”
胡公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