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胡树人的问话,余盛点点头道:“是的,胡先生。”
“可否详细与我说说?”胡树人又道。
“好的,”余盛说道,“之前火车发生故障的时候,我不小心磕到了脑袋,加上晕车,感觉有些不舒服,所以就叫来列车员,想让他帮我找一个能够躺下来休息的地方。”
“那你的运气倒是不错,一等车厢正好有一个空包间。”胡树人笑道。
“就是哩。”余盛连连点头,“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包间的乘客没有上车,不过也幸好那人没有上车,才能正好空出来一个包间。要不然,我可能就得在走廊上躺着喽!”
“那倒不至于,8号包间不是也空着吗?”胡树人道。
“胡先生,您可真会说笑,”余盛大摇其头,“那个包间死了人,我哪里敢用啊?”
胡树人闻言,眼中立时闪过一道精光,脸上依旧含着微笑,悠悠地说道:“余先生,说笑的人是你罢?那时死者的尸体还没有被人发现,你怎地知道那里死了人?难道你还会未卜先知不成?”
“我……”余盛呆了一下,目光变得游移起来,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过了好一会儿才支吾着解释道,“我就,就是马后炮说说而已,当时我还不知道车上死人的事情。”
“就是嘛!”胡树人拍了一下手,旋即话锋一转道,“好了,玩笑就开到这里罢。小余,我叫你过来,是有事要问你你过去是否见过死者?”
余盛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当然没见过。”
“那你见过他妹妹吗?”胡树人又问。
“更不可能哩!”余盛再次摇起头来,“胡先生,我只是邮政局的一个小职员,不是巡捕房的侦探,对洋人的面孔本就不是很熟悉,要记住就更难了。就算您把死者和他妹妹带到我面前,我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印象的。”
听到这里,胡树人嘴角上扬,露出了那个招牌微笑,颔首道:“好罢,我晓得了。牧原,你先把小余带回去罢。”
“是,老爷。”刘牧原应了一声,转身带着余盛离开了办公室。
二人前脚刚走,胡树人便马上对林伟建说道:“林侦探,麻烦你再帮我找一个人列车员赵晓宇。”
“好的,我这就去。”林伟建点了点头,赵晓宇这个人他是认识的。原因无他,案件发生在一等车厢,而赵晓宇又是专门负责一等车厢的列车员,自然要协助警方查案。
林伟建即刻动身,亲自到火车上把赵晓宇带了过来。
“胡先生,我在路上遇到了一位警员,他告诉我,先前您让我送去检验的那壶威士忌已经有眉目了。”林伟建说着,凑到胡树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胡树人微微颔首,应了声晓得了,转而温声向赵晓宇问道:“小赵,辛苦不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赵晓宇闻言双手连摆,憨厚地笑了起来,“一点都不辛苦。胡先生,您不必担心我,倒是您,一直在劳神费力地查案,忙碌那么长时间,一定累坏了罢?我看,不如让大伙儿先散了,您找个酒店住下,好好歇上一晚,等明日再查也不迟呀!”
“你这话,倒跟我家护院说得差不多。”胡树人摇头而笑,“不过我查案向来不辞辛劳,所以你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了。我们还是说正事罢,小赵,我有些事情问你,不知你方不方便回答?”
赵晓宇赶忙应道:“当然方便了!胡先生您尽管问,我保证不会隐瞒!”
“好,”胡树人问道,“你今天最后一次见到死者,大约是在什么时候?”
赵晓宇皱着眉头回忆起来,过了许久才对胡树人说道:“差不多……是午餐的时间罢,那时我在给一等车厢的乘客点餐,等到回收餐具的时候,就没见到他了。”
“也就是说,午餐时间死者还在包间里,是罢?”胡树人道。
“是的,胡先生。”赵晓宇点了点头,“那时大概是中午十二点前后,一等车厢的乘客点了餐以后,我便去了餐车,将菜单交给餐车长付大伟。到了下午一点,我去各包间回收餐具,那时就没有看到拉姆齐先生,后来也再没见过他。”
“我晓得了。”胡树人微笑着颔一颔首,又让刘牧原把他送回去,然后吩咐林伟建将列车长和司机带过来问话。
二人来到办公室以后,胡树人打量了他们一番,这两个汉子年纪不小,看上去四五十岁模样,身上都穿着脏兮兮的制服,一个扣子系歪了,另一个则敞胸露怀,显得不三不四。
其中,列车长姚斌胡树人之前已经见过,另一位想必就是沪杭专列的司机了,他秃顶严重,与其相比,姚斌的发量都可以称之为浓密了。
“姚车长,又麻烦你来一趟。”胡树人先是向姚斌拱了拱手,然后向另一人问道,“这位应当就是司机师傅罢,不知如何称呼?”
那司机抬起手来,用手背蹭了蹭鼻子,嘴上说道:“您好,胡先生,我叫金丞。”
“幸会。”胡树人向金丞拱拱手,沉吟片刻,又向他问道,“金师傅,之前火车遇到了什么故障?”
金丞闻言露出一副不解的神情,疑声反问道:“胡先生,当时我们不是已经派列车员到各个车厢通知了吗?难道胡先生您没听到?”
“我听到了,我只是好奇,那故障的原因究竟是什么?”胡树人道。
“胡先生,是这样的……”金丞组织了一下语言,对胡树人解释说,“是一等8号车厢也就是您之前乘坐的最后一节车厢出了故障,好像是车轮有些松动罢。我当时听到铁轨传来的声音有些不对头,就把列车停了下来,按照规定进行了检查。不过,当时的情况有些复杂,一时半会解决不了,我只好将最后一节车厢与火车主体分开,寻思着先把乘客送到杭州火车站,再另派拖车过去,没想到……”
“没想到,车上竟然发生了杀人案。”胡树人接过话茬说道。
“就是呀!”金丞大点其头,似乎对胡树人的话十分赞同,“啊哟,胡先生,您不知道,我因为火车的故障,本来就已经很上火咧,没想到居然还发生了杀人案,啊哟,搞得我坐立不安,别提多难受了哩!”
胡树人抬手在他的手臂上轻轻地拍了一下,开口问道:“金师傅,你居然单凭铁轨发出的声音,便能察觉到火车发生了故障?你的耳力怎地如此敏锐?”
“这就是经验喽!”听了胡树人的话,金丞颇为自得,咧嘴笑道,“胡先生,我开了大半辈子的火车,自然听得出来哩。”
胡树人点头道:“难怪了,与金师傅相比,我的耳力就差了些,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胡先生,您对火车不了解,这也是很正常的。”金丞笑道。
“是了,是了。”胡树人点了点头,旋即转头对林伟建说道,“林侦探,该去把那位请过来了。”
林伟建闻言一愣,有些疑惑地看向胡树人,抬手挠了挠鬓角,嘴上问道:“胡先生,您指的是那一位?”
“当然是那位闹得最凶的。”胡树人笑道,“把伊和伊的情人一起请过来,这桩案子也该了结哩!”
听到这话,林伟建顿时两眼放光,只感觉身上的疲乏一扫而空,整个人都来了精神,马上离开办公室向火车跑去。不一会儿的功夫,他便带着荀晓燕和柳慕白回到了办公室。
这二人一脸茫然,他们看看胡树人,又看看一旁的姚斌和金丞,最后荀晓燕忍不住问道:“胡先生,您叫我们过来做什么?”
“很简单,有话要说。”胡树人笑得意味深长,向姚金两人歪了歪头,“你们认不认识这两位先生?”
小情侣俩看向姚斌和金丞,旋即大摇其头,皆声称从未见过他们。
“那么,想必姚车长和金师傅也不认识这二位咯?”胡树人悠悠地说道。
姚金二人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和荀柳两位的举动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也都说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目睹这一情景,胡树人差点笑出声来,他顿了一顿,方才慢条斯理地对几人说道:“你们演得煞有介事,明明是一伙人,却假装彼此不认识,倒是有趣得很。”
此话一出,那几人顿时大吃一惊,其中尤以那小白脸柳慕白的反应最为激动,他的身体竟然发起抖来,仿佛被胡树人揭穿了秘密一般。
看到柳慕白这个样子,胡树人更加确信自己的推理准确无误,登时露出一个熟悉的笑容。侍立在侧的刘牧原见状暗暗松了口气,知道真相很快就要浮出水面了。
胡树人眉毛一挑,看着柳慕白说道:“柳慕白,我向朋友打听了你的身份,你原是一个拆白党,还曾害得一位女子上吊自杀可有此事?”
“胡先生,我……”柳慕白抖如筛糠,颤抖着声音说道,“那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与车上的凶案并无干系罢?”
“的确如此,”胡树人点了点头,“你是不是拆白党,着实与本案无关。我重提旧事,也不过是想借此提醒一下与你关系密切的荀小姐罢了……”
言及此处,胡树人忽然止住话头,将视线投向荀晓燕,慢条斯理地说道:“荀小姐,现在你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难道就不想说点什么吗?”
“胡先生,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私事,与您不相干罢?”荀晓燕冷声反问。
“不错,论起演技来,你比柳慕白要强上不少。”胡树人微微一笑,旋即话锋一转道,“不过,关于你的事,咱们还有很多话要说呢!”
胡公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