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开过大约半个小时，直接开进一处宅院。

这里原本是本地富贵人家家宅，被日军强行征用，当成宪兵队办公地点。

田中先下车，前头带路，没有领着袁公明往办公楼上走，而是朝不远处的一处院子走去。

袁公明随后下车，紧紧地跟在田中后面走着。

院门口挂着审讯课的牌子，站着持枪宪兵。

打开院门，袁公明迎面看到几条高大狼狗栓在木桩上。

狼狗见到有人进来，不停地狂吠，作势就要扑上来，挣得拴狗铁链哗啦啦响。

院子底部沿墙一排平房，这是审讯室，偶尔听到绝望的惨叫声，宪兵正在审讯犯人。

砰，砰……

袁公明突然听到沉重的射击声，声音消失之后，韵味仍然落在袁公明的心里，久久不能散去。

根本不用猜，宪兵队正在杀人。

袁公明下意识地放慢脚步，落在田中几步远的地方。

田中已经走到一间审讯室门口，察觉袁公明没有跟上，转身招呼，“不用怕，今天必须查明大厨刺杀课长的原因。”

袁公明苦着脸，走近田中，低声问道，“能不进去吗？可以回去吗？我真得很害怕！”

田中笑笑，一把抓住袁公明的胳膊往屋里面拉，“这几天已经将大厨的同伙打好几遍，正在全力设法追查大厨刺杀课长的线索。”

“现在里面正在提审，我们赶紧进去看看，兴许能听到什么消息，如果课长手痒的话，可以上去动动手，过过瘾。”

袁公明被田中拽进审讯室。

从审讯室房顶上吊下来几支白灯，灯上是黑黑的，灯下是惨惨的，光照不到的角落是暗暗的。

墙上挂满刑具，地上烧着火红的碳炉，旁边摆放着水缸。

房间底部，一盏大号白灯照出一片亮堂的空间，灯下的电椅上坐着一名等待受刑的犯人。

审讯室显得十分安静。

安静当中能看到恶魔的利齿，它藏在空气里面，正时刻准备跳出来吃人。

突然，袁公明听到犯人挣扎时发出的声音，感觉到声音里面带着扎心的绝望。

宪兵见到田中走进审讯室，连忙立正敬礼，打招呼，“报告队长，已经准备好审讯啦！”

田中点点头，“请你先介绍犯人情况。”

宪兵立即回应，“最近抓捕的南京特务，抓捕时正在跟踪驻沪海军陆战队木村大佐的汽车。”

田中接着问道，“今天怎么审？”

宪兵说道，“听少佐吩咐。”

田中立即转头看着袁公明说道，“请课长定吧！”

袁公明料到田中今天安排一场好戏，在探听自己的底细，但是并没有多少留下来看戏的耐心。

听见田中问到跟前，连忙摆手，“我已经受不了啦，想马上出去透透气。”

田中再次抓住要逃的袁公明，“不能走，今天必须查清楚，大厨为什么要刺杀课长。”

硬拖着将袁公明带到犯人面前，对袁公明说道，“先让你看看事务所拘留房没有的刑具，电椅。”

随后指着电闸，“这个一推上去，电路通电。”

随后又指着电流控制器把手，“慢慢往右转，电流越来越大，很快就会把人扯起来，抖起来。”

“待会儿你凑近点，能闻到皮肉烧焦的味道，从历史上看，没有人能扛得住，不知道今天这个大厨的同伙抵抗力如何。”

袁公明故意装作很害怕的样子，动起心思，又要往回躲。

忽然犯人开口，说出中国话，“我是个老百姓，什么事情都没有干，求你们放掉我吧！”

袁公明心里立即晃荡一下，马上将犯人的话转成日语说给田中。

田中笑笑，“宪兵不会抓错人的。正好你会说中国话，当现场翻译吧！”

随后命令宪兵把住电流控制器，接着对袁公明说道，“请课长问他三个问题，一个问题一个电流挡位，不说实话，宪兵立即加档。”

袁公明苦着脸，摇头，“我问不出来。”

田中笑笑，“不应该呀！那天课长在拘留房受刑的时候，表现出来的样子，很会说话。”

袁公明赶紧向田中鞠躬，“少佐听错了，那是我求饶的声音。”

田中微微一笑，“我来问吧！你再用中国话问他！”

袁公明没有办法逃避，只能点头答应。

田中举起第一根手指头，问道，“你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

袁公明将田中提的问题说给犯人听。

恐惧中的犯人立即回应，“我是中国人，我是本地人。”

袁公明对田中说道，“他说，他是上海本地人。”

田中听完袁公明的汉语翻译，立刻朝宪兵晃晃下巴，宪兵马上将电流把手推到低档。

就见犯人立即双臂绷直，浑身抽住，脸色狰狞，长大嘴巴，恐惧得说不出来话。

几秒钟之后，田中示意宪兵停止，接着举起第二根手指头，“你属于哪个组织？”

听完袁公明的汉语翻译，陷入绝望的犯人立即大声喊道，“什么组织？我听不懂，我就是个老百姓，你们可不能冤枉我呀！”

袁公明将原话翻译给田中，田中点头示意宪兵，宪兵立即将电流把手推到中档。

犯人再次遭到电流打击，五指突然张开，胳膊绷直，身体绷紧，整个人用力往上冲。

但是手腕和脖子上的绑带牢牢绑住人，犯人只能徒劳地挣扎。

几秒钟之后，田中示意宪兵停止，继续举起第三根手指头，“你对事务所干了什么？”

听到这里，袁公明马上明白，田中不是在审讯犯人，而是在审讯自己。

田中的问话实际上是想对袁公明的问话。

袁公明心里想笑，“没有真凭实据，靠刑讯获得口供，档次太低，有机会让你田中看看什么是高级审讯。”

袁公明把田中的第三个问题翻译给犯人听。

犯人在遭到第二次电击之后，几乎昏迷，进入死寂状态，没有任何反应。

田中微微一笑，示意宪兵动手，宪兵立刻将电流把手推到高档。

就听见兹地一声闷响，犯人如同绷紧的弓弦一样突然挺直，血脉喷张，浑身剧烈颤抖，从喉咙里发出长声惨叫。

袁公明被突然而听的惨叫惊吓，下意识地后退几步，离开犯人。

田中示意宪兵停止。

只见犯人咚地一声落下来，身体瘫软，了无生命。

田中转身，从袁公明身边走过，边走边说，“打死都不说？嘴巴再硬，也硬不过电椅吧！”

接着招呼袁公明，“看样子他是外围分子，知道的东西不多，走，跟我来，我们找个知道的人，查清楚，为何要刺杀课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