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谣看向妇人,慢慢吐出几个字。
“是!“
婆子缓缓点头,陷入回忆。若她能选,她情愿没有这样恶毒的姐姐!
阿左不由瑟缩了一下。妇人一脸狰狞的样子很有些吓人。
打了个哆嗦,阿左抱紧萧谣。她不要姐姐,也不稀罕亲人,她只要姑娘!
“咕咕咕咕”松子不干了,干嘛一个人抱着,这还有只鼠呢!
阿左吐出舌头,冲着松子得意地“略略略略”....
萧谣并不知这一人一鼠蠢已经出了青山外,又蠢向了楼外楼。她敲了敲桌子,掩住了心里的跌宕起伏。
黑胖婆子神志不清时曾说过将自家妹妹卖了的话。当时还以为是疯言疯语,如今看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妇人没有隐瞒分毫,将过去的种种一一道出。
萧谣没想到她能将这么悲惨的遭遇讲述得如此平淡无奇。
有别于她方才的泪流满面,妇人平静得简直就似是在讲旁人的苦难。
也许她麻木了,也许她是用麻木掩盖她的伤痛。
萧谣放下手里的茶盏,往后好似再不能用曾经吃过苦、挨过饿为籍口躺吃吧?在这样一个生活得如此艰难、尚在顽强拼搏的人面前,自己也当如疾风中的劲草!
于逆境中不放弃,能坦然站于人前。
这样的妇人,萧谣佩服。
阿左听得愣住了,她没有想到能有人过得如此悲惨。
被亲姐卖了,服-侍两个兄弟,因为没有生养又被典卖给他人为妻。这样的悲惨,哪是常人能受得住的!
妇人的话,仿若一把匕首,将掩盖着的遮羞布挑开,露出了流脓发臭,令人发指的恶毒人性!
人能坏到什么程度?人能恶到什么程度?
善良的人其实很难估量得出。
“姑娘,这位大嫂也太可怜了!”
阿左拉着萧谣的衣袖不放,仿佛这就是她最后的温暖所在。妇人的话,也勾起了阿左的伤心往事。作为一个丫鬟,阿左经历过被卖的苦、经历过被人舍弃的痛。
那种痛苦,终其一生难以忘却!
曾被人当作牛羊猪狗般的随意打量、肆意评论,曾忐忑着希冀能遇到好些的主子而不是去那些腌臜地儿一夜一夜不敢入睡,在这一刻统统都被记了起来。
既生了下来,为何不好好养!
阿左愤怒地攥起了拳头,却又怕萧谣担心,只好咬紧了双唇一言不发。
“塞翁失马....”
萧谣拍了拍阿左,却无法再说下去。
对于阿左或许能用“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来安慰一下,可妇人经历的种种,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所以,前世阿左才会拼了性命护着自己吧。因为只有经历过,才会懂那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无助和痛苦!
萧谣目光渐渐清冷,拳头攥紧。
阿左悄悄将萧谣手边的碧玉荷花盏收了起来。这是林短腿才送来的,若让姑娘再捏碎了,待会儿姑娘醒神该心疼了。
“阿左,大嫂不是可怜而是可敬。”萧谣呓语般叹息了一声。除此之外,她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要说她全信了这位一面之缘的妇人之言,那是不能够的。其实,她倒是情愿这妇人在说谎,也情愿自己被人好好骗一次。
萧谣的声音不大,这妇人却堪堪听到。
“姑娘!”
方才还一脸淡漠、宛若心死的妇人,讶然地抬起头。眸子里除了有淡淡水渍,还伴着让人心疼的忧伤。
当这世间所有的恶意全都向她压来时,她没想到还能有人如此温暖地对她如此说!
想起她初初逃回时父亲淡漠的眼神,竹马对她的厌恶,姐姐对她不遗余力的陷害和追杀..
想不到当她对生活早已绝望之后,这个好看的姑娘居然说敬佩于她!
蓦地,妇人的眼眸亮了起来。可一想到那些谩骂侮辱,那些难堪的过往,妇人眼睛里的火光又瞬间熄灭。
她太喜欢被人尊重的感觉,却又无法不忐忑,只好试探着问萧谣:
“您,您不觉得我脏吗?”
一句话被妇人说得小心翼翼。阿左早转了头,抹了脸了上的水渍。
妇人说完惊惶着低下了头,她从不觉得有错,可她是真的脏啊!那样肮脏的过去,即便冬日浇上几盆凉水,也是洗刷不掉的。
“你这个贱-人,这么脏,怎么还出现在蒲城?为什么不去死!”
父亲的责骂犹在耳畔,
是脏啊,怎么能不脏呢?
她想过死,可没见着害了她的人死,她不能先死!
妇人的手,在袖子中狠狠地抖动着,手腕上那一道道早已结痂的伤口,此时又在隐隐作痛。
那一个个熬不下去的夜晚,她想过死,真想一死了之!可那些恶人又怎么能让她轻易的死去?
生不如死的痛苦,她曾一次次尝过。那种若溺在水中的窒息,她一次次地经历着!
待她终于逃出来时,却又不想死了。她要报仇,她要亲眼看着那个恶毒的妇人死!
所以,她才要感谢萧谣。如今那婆子虽不曾立即就死,可如今瘫痪在床也是生不如死。
“脏?凭什么是你脏,分明是那些害了你的人,是他们心脏、手脏!”
萧谣诧故作异地看向这个妇人,一副不懂她为何如此说的模样。
阿左叹了口气,她虽天真,却比姑娘懂得多些,毕竟那些话本子不是白看的。
所以,这妇人的心情,她能理解。
唉,若她身而为男该有多好?这世道对女子真是有太多的苛刻、恶意。
不行,
阿左下意识地揪紧了手里的毛茸茸一团,真蠢!若她是男儿可就不能服侍姑娘了!
“咕咕咕”
松子忍无可忍地冲着阿左龇牙咧嘴,真是“是可忍鼠不可忍”,揪毛这种毛病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惯着!
“嘿嘿,”
阿左有些尴尬地将手背在身后,悄默声地扔掉了一撮鼠毛,腆着脸递给松子一把松子。
哼,一把松子就能收买它?
松子背转鼠脸,松子虽好、气节不灭!
阿左晃了晃手里的荷包,一把不够还有一包。
松子抱爪,立刻转头,将一对鼠目乌溜溜盯住阿左,嘴里却也不闲着,转眼就塞了一腮帮子。
“阿左,带着松子下去。”
正悲伤着呢,冷不丁被这两货给打断,下面都不知该怎么说了。
“都怪你!”
阿左啪地一声打在松子的圆脑袋上,松子才发出“咕咕”的愤怒声,就已经被阿左连着荷包抓在手里强行带走。
松子死死拽着阿左手里的荷包,放弃了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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