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皮大长老瑟瑟发抖,病急乱投医慌乱中指着墙道:“我说,我说,我有罪,还请饶命,饶我不死。”
莫非这里头有情况?
江阿丑之黑衣人身形一顿,忙看了过去。只见黑皮所指的不过是一堵再寻常不过的灰突突的墙,这墙里头有古怪?那里面又能有什么玄机?
不等他问出口,黑皮大长老却闭口不言了。他总觉得这个梦娘有些不对劲儿。
许是黑皮大长老也觉出自己太怂,险些将心里那个天大的秘密宣之于口。他庆幸自己最后终于刹住了,于是转着眼珠子,抖抖索索地企图蒙混过关:“没,没什么,我的意思是说,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今晚的事情,若我说出去,就让我日-后撞墙而亡。”
这个答案真是太过牵强了,至于撞墙而亡的毒誓江阿丑跟就没有放在心上。毕竟江湖中人发个誓言就跟喝水吃饭这么便宜。
黑衣人点了点头,笑了。性命都被人捏在手里还敢如此放肆这是真当他性子好不成?
“你说我信还是不信?”江阿丑笑得有些邪性。
任谁从香喷喷的被窝里头被差遣来收拾这个黑瘦干瘪的人心里都会不舒服。故而江阿丑说话中口气难免带着点儿火气。
“我,我...”黑皮大长老死咬着不松口。从前他每日盯着那墙壁整日不敢睡白日里头没精神,后头好不容易寻了洗瘴丹才能打起了精神。
“既然你方才说了,那我可得看看。”江阿丑不再扮梦娘,说话间一掌打向墙壁。
墙壁,纹丝不动。
嗯...
嗬嗬,
其实他本来就没预备一拳打出个窟窿来。
江阿丑盯着黑皮大长老,只见大长老的额上豆大的汗珠聚成了团。他心里了然,正要说话却听外头有人在问:“大长老,您怎么了?要不要属下进来帮忙?”
江阿丑不疾不徐走过去,随手奉上一把刀。
黑皮大长老害怕地看着脖子上横过来的冰冷的刀,颤着嗓子阻止道:“我没事,退下吧。”
下头人也不过是听见动静就过来看看,听见黑皮大长老说没事儿,就又打着呵欠找个僻静处继续打盹儿。
黑皮大长老先前晚上总是睡不着,白天一直无精打采的。自从寻了什么灵丹妙药之后却是就好多了但是更加添了疑神疑鬼的毛病,他的屋子一般是不让人靠近的。故而底下人有这样的举动也不算是失职。
黑皮大长老耳听着底下人恭敬地退下,脚步也越来越远,心里就越发绝望了起来。
现下的清醒时即便没有被人拿刀指着,他手下的人也是打不过这个黑衣人的。起先他还以为这是他那个孽女扮作黑衣人的,如今也是渐渐回过了味儿来了。这么凶残手段有多,哪里能是梦娘?
且后头这人开始不加掩饰口音了,那声音听着分明就是个男人!男人,还是个擅毒会易容又心狠手辣的男人!
黑皮大长老细思极恐,这人到底是谁,为何装扮成那个孽女?他所图为何?
还有就是到底这人装了多久?难道他私底下同南诏人接触的事情都落入他的眼底了?
这个黑衣人他到底是谁,难道他是...
黑皮大长老心头突地跳出一个人,不觉骇然起来更是一下瘫软在地。若黑衣人果真是周世子的人,那么他在人家面前抖的那些机灵岂不是就是出乖卖丑?说不定人家就这么笑眯眯喝着茶看戏一样地看着自己上蹿下跳呢!
还有他的那些自以为是的算计,说不得其实被人算计了。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绝望,黑皮大长老眼皮子一耷拉,肩膀也随之垂了下来。他是太过大意了呀!
京城来的消息不是这样的啊!
都说这个周世子是京城里头的纨绔,更有人花银子买他就地弄死这个世子。堂堂秦王世子在自己的地盘上出事儿,银子再多也不稳妥。他就随口应下,预备着见机行事。
因为听说周游是个好-色之徒后头更是设了个套儿让周世子受伤又让梦娘假作不知救了他。本以为梦娘轻轻松松拿下周世子,他再左右逢源看看哪家给的筹码大就转向谁。
可是现在!看看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现在自己的老底被人赫然揭开,大梁这边是没有丁点儿好处了,至于南诏...如今落入人手,南诏那边自然是想也不必想的。
早知道当初不如就应下了周世子,将南疆的通往南诏地宫的地图给了周游在应下他也就没有这么多事儿了。毕竟周游可是代表大梁而来的。
事到临头懊悔迟,现在想这些,总是悔之晚矣!
黑衣人之江阿丑可不管黑皮大长老惊涛骇浪想那么多。他从来奉行丸药能解决的,就不用动手。怪累人的!所以这会儿他便随手扔了个丸药放入黑皮长老的口中,不等他惊呼出声,药效就出来了。
黑皮老实了,他也该出手了。方才不过是试试硬度,现在才是真的冲墙下手。所以,江阿丑开始在黑皮大长老这面黑黢黢还有些脏的墙壁上左敲敲右打打起来,最后更是拿了个镐子开始擂墙。
“轰!轰!”
没有赛凤凰在身边,江阿丑戾气难免有些重。这深更半夜的,他家凤凰孤枕难眠想想就心疼。
夜晚有点儿动静会传很远,但是有黑皮大长老在身边给他坐镇,江阿丑自然是无所畏惧想捶就捶想擂就擂。
南疆的墙壁不像是海边的渔民捡了石头垒墙也不似蒲县人用砖垒墙。大长老这屋子也不过是用这边特有的红泥所垒,至多不过是比寻常百姓人家多抹了几遍也坚固些。但是即便再坚固那也不过是泥做的墙壁,
所以,江阿丑若是认起真来其实也是有成效的。这不三敲两敲的不就将墙锤了个窟窿出来?
黑皮大长老双目圆睁却毫无办法。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墙变薄也知道要不了多时他的秘密就会被人发现。黑皮大长老知道自己如今大势已去,能不能善了就得看周游会否发下善心了。
周游自然不是个喜欢乱发善心的人,要发也不会对着个黑皮发。尤其是墙壁里头居然被江阿丑擂出个人来,这么好的把柄自然是要握在手里且要大作特作一下锦绣文章才能对得起黑皮这些日子对他花费的心思。
黑皮早已是面如死灰,他看着墙壁里头的那个人觉得自己苦心孤诣瞒下来的事情终于要败露了。也不用怎么上刑,黑皮大长老就竹筒倒豆子一点儿没留将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黑皮大长老其实是南诏一个无父无母的无赖,偶然间来到了南疆见到了当时的圣女也就是梦娘的母亲就惊为天人,但是圣女当时已经有了夫婿二人还很恩爱,黑皮就想尽了法子接触圣女的夫婿,终于在一次醉酒后将人杀害自己冒充了圣女的夫婿。
至于怎么冒充,那就要说这个黑皮同圣女的夫婿还是有些缘分的,他们二人的身形一样,黑皮再乔装一下将脸弄黑,轻轻松松就登堂入室。
圣女自然认了出来,但是彼时圣女已经怀有身孕就要临盆,待生下孩子后才要揭穿黑皮就被黑皮毒杀。
黑皮慌乱之下就将她砌入墙中更是抱着襁褓中的梦娘说这是天之女,将来必定被其母更有作为。
就这么一年两年的瞒了下来,若不是说漏了嘴,只怕圣女之死不会见天日的。
下头的事情都不用周游多动嘴,江阿丑煽风点火带着南疆人群起而攻之,不多时就有人建议将黑皮烧死。
萧谣自然是不想凑这样的热闹的,平阳公主也是兴致缺缺。唯独赛凤凰要捧江阿丑的场。没过多久,寨子里的人就都知道那个身形娇小的大梁人同他们的圣女形影不离,也就顺带对周游等人愈发尊敬了起来。赛凤凰可不管旁人怎么看她,她只要跟着江阿丑就好。
所以,仙木西丁就苍白着一张脸看着赛凤凰见天跟着梦娘却怎么也想不出这里头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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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游忙着清算,萧谣也在忙。
见到了安然无恙的周游,总算是能放下心来。这么一放松,自然而然就会想到吃食上头去。
萧谣决定:她要好好祭祭五脏庙。
这南疆虽说被人说成是蛮夷之地,但是有些辛香料却是不错的。这不萧谣跟平阳对着一道颇为寻常的茅香鱼上了心。
自从不用天天往肚子里头塞牛腿,平阳公主越发地馋肉,馋各种肉。就连从前觉得腥气的鱼,现在也开始兴致勃勃。
萧谣想起道菜吩咐人做自己吃好喝好的主儿。可是如今条件不允许,牛大锅家的背锅老爹不知所踪,可是这些南疆人做的鱼却丝毫差强人意。萧谣无法,只好亲自上阵盯着人弄。
“抖着鱼尾挣扎着的河鱼注定要成为俎上肉,虽然竭力挣扎仍旧没能逃脱阿左的手,萧谣不厌其烦地让阿左清理干净鱼肉,又让刀工不错的牛大锅给鱼切了个整齐好看的鱼块儿,这里的人不喜欢葱,寻常人家的厨下根本就不见香葱,萧谣就让滚滚去山上寻了不少的野葱野蒜来,对,最要紧的就是香茅。
葱蒜切成了段儿胡椒碾碎麻椒碾碎后,阿左就拿了给萧谣看,萧谣点头一副大厨风范:“好了,可以了!”
一切就绪,只欠大厨。
萧谣才想伸手,平阳公主就推开她撸起袖子自己要上。
“你会?”
萧谣惊奇地看向平阳公主,这可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啊,她拿着锅铲奋力炒菜的模样,那画面太美,萧谣不敢想。
摇摇头,萧谣决定让牛大锅试试,毕竟是背锅老爹的亲生儿子怎么也能学到些吧。
“怎么做?”
牛大锅一双大抱大锅没问题,让他炒菜那真是难煞人也。
“好了,让我来吧。”
平阳公主垂头走过去,接过了牛大锅手里的铲子开始将腌制好的鱼块放进了锅里。
“公主小心!”
萧谣不由紧张起来,生怕她被油溅了受伤。
“天哪”
不等萧谣担心,阿左捂着嘴巴惊呼:“姑娘您看,公主将鱼煎得金黄酥脆呢。”
可不是!
萧谣猛咽口水眼巴巴盯着才出锅的鱼块看,炸酥的鱼块味道太过霸道,不打招呼地往萧谣的鼻息钻,萧谣不自觉地抿了抿红唇,一副馋极了的样子却不自知。
“尝尝?”
平阳公主笑眯眯捏了个鱼块给萧谣,那香味迅速渗入口中,又热又香。萧谣只顾着嗯嗯呀呀边吃边赞,直让一旁的牛大锅偷偷咽了下口水。
平阳公主也不说话,在剩下的油里倒入了些许当地的花生油,又放入香茅叶野葱蒜,最后放入辣椒又加入煎好的鱼块爆香,再出锅装盘时,不用人说,他们也知道平阳公主深不可测,功力非凡、
原来她的身边还有个这么会吃会做的公主!
萧谣挑了挑眉头,觉得可以在南疆多待一会儿了。
不过,公主既然这么厉害,为何她从前不知道?
转念一想,萧谣就又释怀。人家毕竟是一国公主怎么能时时下厨?
周游和江阿丑一行人忙得不可开交之时,也不忘交代手下人给萧谣按着她喜欢的口味做一个酸汤鱼,却不知萧谣一行人,将鱼煎炸烹煮弄出了许多的花样儿来。
待萧谣心满意足吃下最后一口茅香鱼肉,平阳公主这才挤眉弄眼地说道:“都忘了给周游那厮留点儿了。”
阿左就接口,“姑娘早就让人送过去了!”
平阳公主筷子一扔,不想说话了。
给萧谣做她乐意,让牛大锅蹭个饭她也勉强同意,可是给那个纨绔吃,平阳却是不乐意的。
萧谣就安慰她:“明日你再做,做完我保准不给他。”
平阳勉强点了点头,吃饱喝足也能说些正事儿了。
“既然梦娘是江阿丑扮的,那么真正的梦娘哪里去了呢?”
是呀,真正的梦娘哪里去了呢?
萧谣笑得像是一只狐狸,她摸着掌心已经装不下它的松子,笑眯眯地说道:“梦娘一片好心想要美人救英雄,哪里知道没救成人自己倒成了落难的美人。”
是呀,真正的梦娘哪里去了呢?
她是不是还尚在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