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女终于松开了今出川。

今出川看着她，她也看着今出川，但却并没有说话。

好在菅井及时走了过来，用微妙的眼神看了她们一眼，向斋藤飞鸟问好，“前辈？”

她又看向今出川，“小渡和飞鸟前辈认识吗？”

今出川渡摇了摇头。

斋藤飞鸟点了点头。

今出川觉得有些尴尬，看着斋藤飞鸟抿着嘴又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今出川有些头疼，试探着说，“或许认识？”

斋藤飞鸟更想哭了。

今出川立马疯狂点头，“认识，认识！”

她向菅井友香挥了挥手，“友香，我和飞鸟有些事，明天再见！”

她握住少女纤细的手腕，走向夜色深处。

没有回头。

菅井欲言又止，看着她们走远，手上的礼物袋不知不觉间被逐渐加重力道的手捏出了褶皱。

“礼物还没拿呢。”

她轻轻地说道。

但是没有人听见。

感受着自己已经走出了菅井友香的视线范围，今出川停了脚步，放开斋藤飞鸟。

“我们真的认识吗？”

她问。

斋藤飞鸟心情有些低落，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样不认识自己的小渡，但是无论是她说话的习惯，还是握住自己手腕时候的温度，明明是同一个人。

“我认识你。”

斋藤飞鸟轻轻地说。

今出川在路边的长椅坐下，讲了个冷笑话，“在吃烤肉的时候我就已经在雅虎认识你了——斋藤飞鸟？”

她轻轻念出这个名字，熟练的程度仿佛是已经在心中练习过千万遍，从前那种仿佛能压垮她的空虚感突然就消失了。

斋藤坐在了她的身旁，但并没有坐得很近，两人之间稍远的距离让今出川感到有些遗憾。

欸欸欸，怎么会有觉得遗憾这样痴汉的想法？

今出川感到不妙。

“小渡，我不仅仅只是雅虎上的斋藤飞鸟。”

你是不是也不仅仅是我突然而至的记忆里的那个人呢。

是不同世界不同的人，还是同一个人的不同世界。

斋藤飞鸟突然开始思考这样的问题。

她看向她，夜色下，今出川有些难以分辨她的表情。

“人是因为记忆和经历而成为这个人的吧，如果你没有和我一起的经历，那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吗。”

斋藤飞鸟问了一个有些哲学性的问题。

今出川感到今天的走向有些超自然了，事实上无论是这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亲近感，还是斋藤飞鸟所谓的认识自己，都让今出川有一种荒诞的真实感，或者说真实的幻灭感。

“也不能这么说——”，今出川明白斋藤飞鸟的言外之意，“无论有着怎么的经历，如果是这个人的话，那么始终是这个人”，她觉得自己表达得不大清楚，顿了顿，在心里斟酌了好一会儿，但也没有打好腹稿。

倒是斋藤飞鸟看着她这副冥思苦想的样子，终于绽放了笑容。

“今晚——可以一起走一程吗？”

她问她。

虽然心里对斋藤有着强烈的好感，但是今出川觉得这个要求对于她们目前的关系而言未免过于突然，甚至有些莫名其妙。

但是她好像无法拒绝这个人。

今出川站起身来，斋藤飞鸟有些撒娇似地伸出手，今出川笑了笑，有些无奈地把她拉了起来。

“飞鸟是很自来熟吗？”

今出川没有意识到自己一直都是直接叫的飞鸟，其实也很自来熟。

斋藤没有理她，只是默默走着，心里感到充实。

终于没有那种空虚感和违和感了。

其实斋藤仔细想了想，或许是世界线的偏移，让这个世界的她有了某个平行宇宙的记忆，也或者是某个平行宇宙的自己来到了这个身边没有今出川渡的世界。

斋藤的脑容量不够大，想不明白许许多多复杂的事情，想不明白自己出现偏差的记忆，想不明白人到底能否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想不明白下一秒的活火与上一秒有什么不同，想不明白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今出川渡还是不是今出川渡，而斋藤飞鸟又到底能否与今出川渡永远在一起。

但是遇见了就好了，遇见了，就好了。

她轻轻扯住今出川的衣角。

其实在记忆中，她并不会在今出川身边如此小心翼翼。

但是这个世界，对于今出川渡而言，斋藤飞鸟只是个陌生人。

想到这里，她轻轻叹了口气，任由夜风带走此时的不安与惆怅。

今出川注意到了她揪住自己衣角的动作，也注意到了消散在夜风里的叹息。

心里有些闷，“去哪里呢？”

她闷闷地说。

斋藤飞鸟愣了愣，也是，今出川一直是个敏感的人，自己刚刚的迷惘和犹疑大概已经被她感知到了。

“送我回家吧。”

斋藤飞鸟说。

今出川瞥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踩着路灯下她的影子，亦步亦趋。

今出川也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的感觉。

或许她们的世界错位了。

今出川抬头看了看夜空，隐隐约约能看出云层翻滚着渐渐遮蔽了月亮，今出川心中的荒诞感更强烈了。

“我到家了。”

斋藤飞鸟停住了脚步。

心里叹了一声，如果世界错位了，那也只能有这样短短一程的同行吧。

今出川也停住了，她的脚步正好顿在了斋藤的影子上。

斋藤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笑了笑，“干嘛踩我的影子。”

幼稚的小动作被人注意到，今出川有些无措，但是这种无措感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随后涌上心头的，是一种巨大的恐慌感。

就好像斋藤走进这道门之后，便永远与她隔着这样的一道门，永远无法触及了。

“晚安。”

斋藤飞鸟轻轻地向她告别。

今出川不由自主地扣住了她的手腕，带动着斋藤飞鸟面朝自己，因为对力道把控的不足，所以一不小心带倒了她，斋藤飞鸟倒在她的身上，两人之间是咫尺之遥。

斋藤有些恼怒地站稳，却无法摆脱她的手，“今出川？”

今出川被她的这声低语唤回了神，但依然没有放开她，“今天，为什么突然抱我。”

斋藤眉头轻蹙，“我以为你在等我找到你。”

今出川并没有说话。

两人相持了一下，斋藤终于开口了，“看见你的一瞬间，有了很多其他的记忆，好像是两条并行的世界线突然撞在了一起，我好像经历了两个斋藤飞鸟的人生，而你，是唯一的变数，你会信吗？

或许在另一个世界，我们正好好地在一起。

可是这个世界的你，完全没有关于我的记忆，不是吗？”

她的眼里渐渐又噙满泪水，“你肯定以为我疯了。”

今出川的手动了动，想帮她擦泪，但是终究没有付诸实践，只是松开了扣住斋藤的手。

“我是个感情很少的人——所以即使感知到生活里空缺了一大块，依然会按部就班地生活，可是我知道我少了点什么，遇见你的时候——”

她轻喘了口气，“虽然这样说很突然，但是遇见你的时候，有一种灰色的世界突然变成彩色的感觉——我一直不知道我在等什么，但是”，今出川咬了咬牙，坦诚地说，

“大概一直在等你，漫无目的地等你，即使没有记忆也在等你，如果错位了一个世界，我们没有了过去，但是可以相信我吗，我们还有未来。”

今出川抱紧了斋藤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