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元盛的笑容,让其余人一愣,都有些不解。
知州王济善还低声嘟囔了一句:“贺千户怎么了?”
心中更是想着,这个年轻人,不会是压力太大傻了吧,竟然看着一点河沙发笑。
老周是贺元盛的心腹,不像别人有什么顾忌,当即开口问道:“大人,你发现了什么?”
“你仔细看看,银子上面是什么?”说完就把银锭,放到老周眼前。
老周拿着火把仔细观看,还从银子上抓下一些颗粒,仔细辨辨。
不大的功夫,好像发现了什么,当即把手中的颗粒放入口中尝了尝:“大人,是盐!”
老周的话一出口,其余人都愣了起来,魏四海更是直接上前,同样刮下一点颗粒尝了尝。
“呸呸!的确是盐。”
有了魏四海的证实,王济善也拿了一个银锭再次观看,却没有放入口中尝试。
只有钱勇这个锦衣卫百户,多少有些不上心,只是应付似的抓起个银锭看了看。
过了一小会,王济善不解的开口:“银锭上面,怎么会有盐呢?”
其他人也很不解,都把目光看向贺元盛。
“我们出去!”
贺元盛没有解释,而是直接走出房间,其余人连忙跟上。
到了院子里放着木箱的地方,贺元盛将火把放低,借着明亮的火光,仔细观看箱子里面的情况。
只见箱子底部,果然有不少盐粒,只是更多的沙土和盐粒混杂在一起,不仔细分辨,根本看不出来。
王济善等人看着贺元盛的动作,也往箱子里面望去,同样发现了异常!
“魏千户,银子上船之前,你可曾开箱查验过?”
魏四海马上回答:“自然开箱查验过了!”
“是否一点一点的仔细查验?”贺元盛继续问。
“这!”
魏四海回想了一下,然后缓缓的开口:“有仔细查看,只是我们在镇守府停留了一晚,第二天去码头前,只是打开箱子看了看。”
“这就对了,银子在上船之前,早就被调包了!”
魏四海有些不相信这个结果,急忙开口分辨:“贺千户,下官开箱的时候,可是亲眼看见,里面摆放着整整齐齐的银两,绝对不会有错,否则犯官也不敢护送!”
“哼,只要在表层摆满银锭,下面装着别的东西,你们又没有一一检查,能发现吗?”
贺元盛有些不屑,也明白了税银为何会无故消失,还不着痕迹的看了钱勇一眼,心中有了一些猜想。
“这!”
魏四海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这时老周突然开口:“大人,你是说有人使用偷梁换柱的方法,用盐把银子换出去了!”
“不错,箱子里面装的东西应该是盐,盐遇水则化,所以才打捞出几千两税银,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擦了擦手,贺元盛站起身来,然后把目光看向魏四海,目光中带着点审视。
魏四海也有些激动,若是银子被人偷梁换柱,就不是他护送不利,责任会小很多,可马上又想到了什么,情绪有些低落。
王济善也非常高兴,因为银子不是在通州丢的,他就没有任何责任。
只有钱勇,目光复杂的看了贺元盛一眼,只是很快恢复了正常。
若非贺元盛一直用眼角的余光留意着他,还真发现不了什么。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在一个单独的房间内,贺元盛面无表情的看着魏四海。
此时房间内并没有旁人,贺元盛以一句税银不是在通州丢失,就打发了王济善跟钱勇二人。
“魏千户,想必你也知道,自己是被人算计了吧!”
从魏四海的反应,还有刚刚发现的情况,贺元盛已经断定,此人就是个替罪羊,什么内情都不知道。
“都是犯官一时大意,这才被人设计陷害!”
“如果你全力配合我,也许可以找回税银也说不定!”
魏四海虽是犯官,却是地头蛇,手下还有兵,贺元盛想要破获此案,必须要有人协助。
而从现在的情况上看,盗窃税银的人,很明显是来自镇守府,各地的镇守太监,又刚刚大换血,那么此事背后的主子显而易见。
毕竟只有一步登天、初掌大权的人,才会不记后果的做这种事,甚至此人背后的主子,都有可能参与进来。
听到贺元盛的话,魏四海漏出了几分心动的表情,可马上苦涩一笑:“贺千户,现在距离离开天津,已经三天了,又如何找回税银?”
“这你不用管,你只需要告诉我,接收、押运税银的过程就好!”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要一字不差!”
“诺!”
魏四海也郑重起来,他知道,这是唯一减罪的机会,于是缓缓说道:“在四日之前,犯官奉上官之命,去镇守府接收税银、护送上京!
犯官当即带人前往镇守府,到了之后,镇守太监当着我们的面,清点的税银,可他们的速度很慢,直至日落十分,才清点完毕。
现在想来,如此慢的动作,应该也是故意而为。
之后镇守太监曹公公,以天色太晚、害怕出事为由,让我们在镇守府歇息一夜,第二天早上启程。
犯官看到天色以晚,实在不利于行,再加上曹公公态度坚决,只能留在镇守府。
当晚税银入库,犯官也留了人看守,以为万无一失,第二天清晨,还特意开箱看了一下,发现没有问题,这才启程。
可没想到,还是出了岔子,后面发生的事,都和大人说过了。”
听了魏四海的讲述,贺元盛讽刺的一笑,冷冷的说道:“想必那位曹公公,应该好好招待你们一番吧!”
魏四海马上低下头颅,过了一会,跪倒在贺元盛面前,低声说道:“都是犯官一时糊涂,被猪油蒙了心!”
接着话锋一转的开口:“当天晚上,曹公公设宴款待,犯官一时兴起,多喝了几杯,第二天起来有些头疼,又觉得银子在镇守府不会出事,所以大意了!”
贺元盛就猜到,向魏四海这种常年走运河的武官,一般都会非常谨慎,只有在被设计的情况下,才会被人偷梁换柱。
还有官船的沉没,应该也有问题,护银官兵中可能会有内奸,否则不会如此巧合。
不过贺元盛也有点奇怪,就是几十万两银子,还是在府库之中,是如何被掉包的呢?
“你先下去吧,明天随本官一起返回天津卫,若是你全力配合,待找回税银之后,本官会为你说话!”
内奸的事,贺元盛另有打算,也许能带来一个惊喜。
贺元盛还感觉到,天津卫之行,一定很不顺利,毕竟镇守太监,可是太子的人。
正因为如此,贺元盛才做出许诺,诱使魏四海全力相助,而找不回税银,魏四海要第一个倒霉,两个人有共同利益,是可以相信的人。
虽然不知道贺元盛的话有多大力度,可找回税银,本就能改变他的处境,魏四海自然会答应。
第二天一早,老周悄悄地来找贺元盛:“大人,天刚刚亮,通州百户所,就有人骑快马出城,奔着南面去了!”
“看来有些人的手,还真长啊!”
自从猜到税银丢失的背后,是太子的人在搞鬼,贺元盛就明白,陆炳勋为什么要把这个任务交给他。
此事明显是个烫手山芋,无论最后能不能破案,负责人都会倒霉。
等看到钱勇的反应后,贺元盛更明白,恐怕锦衣卫的某些人,并不希望此案告破。
出于谨慎心里,贺元盛让人盯着通州百户所,果然发现了异常。
“大人,要不要把姓钱的抓起来?”
老周恶狠狠的说道,来自内部的算计,是他最厌恶的行为。
“不用,钱勇只是个小卒子,顶多盯着我在通州的举动,现在我们就要离开,没必要多此一举!”
“可他派人南行,明显是通风报信,某些人知道你发现了异常,岂不是有了防备?”
“呵呵!”
贺元盛冷笑了一声,然后开口说道:“不打草惊蛇,狐狸怎么能漏出尾巴呢!”
顿了顿,话锋一转的问道:“我们的人跟上去了吗?”
“已经跟上去了!”
“这就好,我到要看看,是谁在算计我?”
其实贺元盛的心中,已经有了点猜测,因为跟他结仇的人不多。
只是信使南去的举动,让贺元盛疑惑,因为背后的人,按照道理来说,应该在神京。
“大人,我们能找到税银吗?”
老周有些担心,毕竟现在的情况,太复杂了些。
“这就要看天意了!”
贺元盛心中也没有多少把握,因为此案一定会阻力匆匆。
何况锦衣卫内部,都有人算计他,贺元盛唯一不确定的,就是陆炳勋的态度。
好在八十万两白银,不是小数目,无论转移隐藏,都是个麻烦事。
税银上还有朝廷的官印,必须要清除才能使用,所以在短时间内,不会出问题。
因此,贺元盛才不怕背后的人知道消息,而越想要掩盖某些事,漏出的破绽就越多,到时候有魏四海相助,找到破绽的可能会大些,这也是破案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