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见榆见李义升让人过来请并不意外,早朝上的事情已经传到了后宫,就算李义升不让人来,她也会去看看的。
这般想着,施见榆让明织去端上一早就炖好的参汤,一齐去了御书房。
此刻御书房内外都因盛知旌的怒火而悄无声息的,门口仅有两个小太监在守着。
见施见榆来了,刚想禀报,施见榆就对他们摇摇头,示意不要惊动别人,只让他们把门打开。
盛知旌坐在御书房正前方高高的御案后面,见门打开了,他皱起眉,发现是施见榆,冷硬的线条柔和了几分。
“皇后怎么来了?”盛知旌又瞪一眼李义升,“没眼力见的,锦凳!”
李义升悄悄擦了擦额上冷汗,急忙应声,去搬来一个锦凳放在盛知旌旁边,又在上面铺了厚软的绒垫。
施见榆从明织手中接过参汤,上前给盛知旌盛了一碗,“没事就不能来看看皇上了吗?”
李义升见皇后应该是要同皇上有话说,便悄悄带着人退出去了。
盛知旌脸色渐缓,端起桌上的参汤喝了两口。
施见榆这才开口道:“皇上是为了今日早朝发生的事焦虑吗?”
盛知旌皱眉,点头。
施见榆又扫一眼周围散落的折子,微叹一声,起身去捡。
盛知旌却拉住她,“都是些没用的东西,扔了就罢了。捡它做什么?”
施见榆反握住他的手,“皇上,怎么能说没用呢?这些大臣也不过是担心您的安危,您何必同他们置气?”
“朕有数万大军在,又有那么多忠心耿耿的将领,连朕自己也是自小习武的,哪里还会让他们担心朕的安危?他们一个个就是胆小怕事之辈罢了,这才对朕亲征推三阻四的。”盛知旌冷哼道。
“臣妾知道,您想亲上战场,扬我国威。但您也勿须气这些大臣,他们也是一片忠心。您远去摇乌岭,那儿危机四伏,他们担心也是正常的,而且不仅他们,太后和臣妾也会担心的。”施见榆不紧不慢的说。
盛知旌闻言心一沉,他一下朝太后身边的一个太监就来传话,说太后请他过去用膳。
话虽说得好听,但他知道,不过是因为他决定御驾亲征的事儿,又要说他不以大局为重,任性妄为,不能当一个合格的帝王。
他烦燥于太后安插人在他身边,连一些政事也要过问,索性先用政务繁忙搪塞了过去。他也不是没想过同太后说这件事,但他一提到这事太后就以孝压他,提起当年他们多不容易,还说她只是关心他而已,怕他年轻做错事。
虽然他亲政快一年了,不动声色拔了太后好多爪牙,但依旧还有些看着就上火的人存在。
最讽刺的是,太后一方面恨着先帝,一方面又觉得他始终比不上先帝。呵。
盛知旌眸色暗了些,声音也冷了下去,“你也觉得朕不该去吗?”结果他下一秒就抬起了头。
施见榆摇摇头,她知晓他内心愿望就是一统天下,征服他国,所以并没有要出言劝阻他的意思:“不,臣妾理解并支持您。男儿志在四方,臣妾相信皇上也是如此。既如此,那您就放心的去做您想做的事,臣妾会照顾好母后,打理好后宫,您别担心。”
盛知旌还有些愣,怔怔开口:“皇后……”但面对施见榆诚挚干净的眼眸,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等施见榆离开后,他还一个人坐了很久。
等李义升小心翼翼的来同他说太后又派人来请他去用膳,他才回过神来。
自嘲一笑,盛知旌吩咐下去:“母后盛情,那就去慈安宫吧。李义升,你去凤梧宫同皇后说一声,晚膳不同她一起用了,让她早些用膳,不必等朕。”
李义升有些讶然,却不敢抬头看此时盛知旌的表情,只低头应是。他是从小伺候盛知旌长大的,盛知旌的一言一行他都极为熟悉,语气自然也是熟悉的。刚才盛知旌那话的语气,他敏感的觉得跟以前有些不同,可若准确说也说不上哪里不同。思及此,他决定了以后要对皇后娘娘更恭敬。
——
慈安宫。
天底下最尊贵的两个人坐在由红酸枝木打造的桌边,桌面及桌腿还刻了细细的精致的繁复花纹。桌上摆放着各色佳肴,空气中的味道闻着便让人食指大动。
但太后和皇帝谁也没动,两人就这样坐着,身后立着数十宫女太监,也没人敢发出丁点声响。
眼看桌上的菜肴一点一点冷下去,太后还是开口了:“皇帝,你这是在同哀家置气吗?”
盛知旌微撇过头,声音冷淡:“儿臣不敢。”
太后冷笑一声,“那你这是什么意思?从进慈安宫,你除了给哀家问声好,你还说了什么?你在给哀家脸色看吗?你是嫌哀家在先帝时期的冷脸没看够是吧?现在还要让哀家看你的冷脸!”
又来了,盛知旌在心里嗤笑,面上却还是没有表情。“母后多虑了。儿臣并无此意。还请母后见谅,儿臣一向不是个多话的人。母后不是让人来请儿臣陪母后用膳吗?”
太后隐有怒意,“既如此,那你为什么不动筷?”
盛知旌依旧相同的语气:“近日政事繁忙,儿臣没有什么胃口。让母后担心了。”
见盛知旌油盐不进,太后索性摊开了说:“既然这样,哀家就直说了。”
盛知旌微颔首,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你哪里来的想法?会想到要御驾亲征?你可知这事有多危险?现在你膝下也无子嗣,你要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哀家怎么办?让一众大臣怎么办?你要拱手将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江山送人吗?你不是三岁孩子了,你的一言一行都要仔细考虑!要想想它会带来什么后果!”
听完太后的话,盛知旌的眉皱成了“川”字。
他实在不明白太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宫里锦衣玉食供着,皇后时期只有汐贵妃和先帝让她受了些委屈,但自他继位以来,宫里宫外谁对她不是恭恭敬敬的?她却总是担心他的位置时刻会不在。对于她这些想法,他实在费解。
但盛知旌还是出言抚慰:“母后怎么会这么想?您相信儿臣会做下这个决定肯定是有把握的。您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