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瑜现在心中烦乱，面对眼前的军师和将领什么话都不想说。

他现在不知道万彦是死是活。如果死了，那是为国捐躯，如果还活着，那……对启国而言很危险。

见蔡瑜皱着眉，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他们自然知道昨晚的行动，原以为是万无一失，谁知道竟然会全军覆没，现在他们也不敢去触君王的眉头。

所以他们将目光投向了深受宠信的军师裴先章。

裴先章约四十来岁，但鬓边已有些许华发，浓眉高鼻，眼里总是透出精明的光，唇下留了一小撮胡子，看起来很是能干的样子。但身形瘦弱，做事总是慢吞吞的。

不过由于他提出的建议一般都有很大的可行性，所以经常会被蔡瑜采纳，也因此博得了蔡瑜的信任。

裴先章感受到周围的目光，习惯性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然后开口：“陛下可是在担心万将军？”

蔡瑜扫一眼他们，含糊的应了声：“嗯。”

裴先章又接着说：“其实依臣看，您无需多虑。万将军一向忠心，这都是我等有目共睹的。就算昨日万将军不慎落入大裕之手，但以万将军对启国的忠诚，想必他一定会以身殉国的。到时候还请您追封万将军以示对其恩宠。”

蔡瑜下意识点头，细想了想，虽觉得一口定死了万彦的结局，未免让人心寒，但从大局来讲，这的确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最多重赏万彦的家人，保他们一世富贵安康。

可在其他将领看来，觉得心沉了又沉。他们作为武将，为国捐躯，马革裹尸那是荣耀，但真的成为俘虏，为了不暴露一些事情，连身份也不能拥有了，尸体也不能被运送回国，难免觉得悲哀。

之后蔡瑜振作精神，又同军师将领谈论了下一步计划。

商议结果是摇乌岭这场战事，必须速战速决。因为他们等不起了。

而大裕军队也做好了迎战的准备，昨晚让启军吃了那么大一个亏，猜也能猜到他们不会善罢甘休。施见易等经过这些日子同启国的交手，也对启国那位君王的作战习性摸清楚一二。

蔡瑜为人谨慎，做事三思而行，喜欢行一步看三步，是个难得的明君，但他也有君王的通病，瑕眦必报，多疑多虑。

对此，施见易肯定他们会在今日来报昨日之仇。

当号角吹响，战鼓声起，双方军队一冲而上，厮杀在一块。

两位帝王也首次见了面。

盛知旌依旧没什么表情，只在说话时嘴角勾起一个几乎看不出弧度的笑：“……久仰。”

蔡瑜自然不能失了风度，回敬相同的微笑：“……久仰。”

而后过招，招招狠厉，让人听着刀剑带起的风声都觉心惊。

——

盛京。

摇乌岭自上次传来战事胶着的战报后，又传来了捷报。

帝王御驾亲征，亲自指挥军队，给了启国下马威，极大的鼓舞了我军士气，让我军在作战时英勇无畏，这怎能不让大裕朝臣感到欢喜？

在深宫的施见榆看着那些报喜的信也不由得露出微笑。

虽说当时盛知旌离京她也担忧过好一阵，但最终还是被他寄回的信安了心。

前朝有盛知旌安排好的人处理国事，压着下面的人，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而后宫，虽在盛知旌走后，那几个嫔妃闹过一阵，但也被施见榆用手段镇住了。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一直老老实实的那几个嫔妃突然就跟有病一样折腾，但还好没闹出大乱子。

其他的就都是些零零碎碎的事情，不是这个宫的人欺负那个宫的人，就是这个宫的人和那个宫的人打起来了，总之很琐碎的那些女官就可以解决的事却偏偏闹到了施见榆面前。施见榆有些疑惑，但却查不出什么来。

还有就是太后，盛知旌在的时候偶尔还会闹一下，折腾折腾，但盛知旌走了，她却很安静，很安静，什么事都没有。施见榆有些不安，未免落人口舌，隔三差五带着补品去见她，还让人悄悄看着慈安宫。但之后回禀的人说太后整天都在念经抄经吃素，跟个普通的老人家没什么不同。

施见榆也不明白了，只是让手下的人机灵一点儿，别闹出事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

几乎每日收到的消息都是在说盛知旌又打胜仗啦，哪个哪个将领又立战功啦，特别是施见易施见凛两兄弟。赫赫战功，武将新秀，尽管他们人不在盛京，但他们名声却很响，成为闺秀们的热门夫君人选。

由此，宁阳候府的门槛差点被前来给施见易施见凛提亲的人踏破。

林氏在入宫时就跟施见榆说起这个事，虽然是埋怨的口气在说这两个臭小子老是给她找麻烦，但施见榆知道母亲还是为他们骄傲的。

盛知旌将进攻启军的节奏控制得很好，既不让逼他们太紧，又让他们觉得没有希望反败为胜。

自援军到了之后，大裕军队简直是如有神助，狠狠地扬眉吐气了，并且对赢下摇乌岭充满希望。

但蔡瑜就没这么好过了，他从小到大没这么受过压制，一步一步被逼得死紧，几乎没有能喘口气的时候。而且到现在粮草也还没有消息，军中的存粮快不够了，已经有部分士兵知道了这个消息，引起小部分人的恐慌，虽然很快被镇压了下去，但这可能是个苗头。

蔡瑜死死盯着桌面上的地图，几乎要将上面“大裕”两个字盯出个洞来。

裴先章在一旁也有些焦虑，摸着胡子的频率越来越快，胡子差点被他拔掉几根。

他皱眉思索一阵，终于下定决心同蔡瑜说一个几乎是两败俱伤的办法。

“陛下，臣有一计，可缓解我军现在情况。但是……”

蔡瑜烦躁得很，打断他的长篇大论：“你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有什么计划就赶快说出来，不然你还要留着回国再跟朕说吗？！”

见蔡瑜如此，裴先章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就靠近蔡瑜详详细细的将他心中那个计划说了出来。

蔡瑜先是皱着眉头，后来又舒展了，但听完计划后脸色还是不怎么好。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算不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