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知旌淡淡撇了眼万彦，缓慢走到万彦面前，声音越发轻柔。

但在万彦听来，那简直是来自地狱的声音。

“万将军是不是猜到了？所以才这么激动？”

“别急，万将军。该激动的时候还没到呢。”

“知道自己可以回启国的时候就这般高兴，想必蔡瑜也很欢喜你的回去。”

“不过不知道蔡瑜再次见到口不能言，眼不能见，手脚皆断，下半生只能躺在床上等人伺候的你时，会有多欢喜呢？”

“嗯，大概会欢喜得说不出话吧。”

“万将军，先冷静一下，有什么话等再见到蔡瑜再好好说吧。哦，对了，忘了你不能说，那你可以写，呵，好像也不能写。啧，真可怜。不过没关系，你跟蔡瑜情同手足，他一定会理解你的，你的下半辈子也一定会好好的。”

“万将军，不必感谢朕。日后朕也会常打探你的消息的，毕竟做过一阵的对手，朕一向很关心你们。”

“好了，万将军。今天你就好好休息吧。明天你就可以见到，哦不是，是感受到蔡瑜了。是不是想想就觉得高兴？呵。”

盛知旌没再理会身后万彦努力发出的呜呜声，口中模糊不清的说着什么，但没人能听清。

盛知旌出了洞穴，狭**仄的地方果然容易让人心里加了很大压力，看着宽阔的营地，他舒了口气。

又微微抬头看了眼夜空，一轮被黑云遮住的圆月正缓缓露出明亮微晃的光，周围有着稀稀落落的几颗亮星。

明天应该会是一个晴日吧。盛知旌有些出神的想道。

翌日。

大裕军队早早就整顿好准备出发，他们士气大振，手中拿着有大裕标志的军旗在风中被吹得鼓起来。

盛知旌只道一言，“为报仇，为雪耻，击溃启军！”

数万大军一齐开口，声音振聋发聩，“击溃启军！击溃启军！”

盛知旌远远地就同对面的蔡瑜对视，近了之后，蔡瑜嘴角讽刺的笑越发明显。

盛知旌依旧面无表情。

直到两军对峙。

蔡瑜率先开口：“盛乾帝，别来无恙。”盛乾帝是盛知旌，但蔡瑜最不喜欢这个称号，凭什么叫“盛”？总让他感觉好像是盛知旌赢了般。

盛知旌也微微勾了唇，“别来无恙。”

蔡瑜最见不得盛知旌这副轻飘飘的样子，让他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就是个上蹿下跳的猴子。

上次好不容易狠狠击败了一次盛知旌，这让蔡瑜心里万分轻松惬意。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嘲笑打击盛知旌的机会。

“听闻大裕军营又来了几位新将，不知是哪几位啊？比起之前的，表现又如何？”

听见此话，大裕将士脸上都隐隐带着怒气，但盛知旌依旧平静。

“大裕的新将，自然比不得贵军的老将。这些事就不劳启君操心了。”

蔡瑜感觉到不对，皱眉：“你什么意思？”

盛知旌冷笑一声，侧头唤道，“带过来！”

等见到被抬上来的人时，启军的人都睁大了眼，还能听到有人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蔡瑜几乎不敢相信，那在简陋的担架上躺着的，是他身边那个出色的，能干的，万彦。

那是一个他永远都不敢认的万彦。

耳边响起盛知旌清冷的声音，“……想必万将军是思乡心切，朕都答应了他要送他回来，但他还是忍不住跑出去，结果一下子摔下山崖，朕派人在崖边找了好久才找到。虽然朕已经命人全力救治万将军，但伤势实在太重，能保住命已是不易。不过虽然万将军变成了现在的这模样，想必以启君和他的情分，是不会愿意让他就这样继续留在大裕的吧？！”

蔡瑜几乎瞬间明白了盛知旌的意思。

死死的看了万彦好久，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头上绑着绷带，眼睛蒙着纱布，不时张嘴好像要说什么结果却只从唇边流出点点污血，双手双脚也都缠满了绷带，隐隐有血迹露出来。

这居然会是他足智多谋，武艺高强的万彦！

深深吸了口气，蔡瑜开口，声音带点沙哑，“你想要什么？”

盛知旌挑唇，“同启君说话很爽快啊，朕也不是狮子大开口的人，只想同启君你要个名字。”

蔡瑜有些不安，“……什么名字？”

“上次替启君你献计的那位高人的名字。如此妙计，让我军甚是惊、艳。”

蔡瑜手一下子攥紧了。他不想说！

任哪一国不是将军师护得好好的，上次的计划，他只同将领们说了第一环，后面的事情是他分别吩咐人去做的。

虽没有明说是谁想出的计策，但在事后他大大赞赏裴先章，已经很明显了。

蔡瑜现在后悔不已。

万彦如今只是一个没用的废人了，可裴先章是他最看重的军师，这两者怎能相比，如何相比？

可万彦的亲军在看着，同他关系好的几位将领也都看着自己，若是自己说不想换回万彦，想必会寒了他们的心！

但裴先章也如此重要，蔡瑜暗恨自己之前的得意忘形，以致于现在连胡诌个人出来都不行。

盛知旌好狠毒的一计！

蔡瑜陷入了两难抉择。

但后面万彦的亲军和那几位将领不明白蔡瑜现在在纠结什么，明明只需要一个名字就可以换回万彦，为什么蔡瑜会纠结至此？难道他不想万彦回来吗？

思及此，有将领稍稍上前一步，忍不住出声道：“陛下……”

这意思简直不能再明显！

蔡瑜抬头，看向盛知旌，咬牙道：“既盛乾帝这么想知道，若是不告知，反倒是朕的不是了。”

最后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是裴先章。”

这次两军对峙裴先章并没有来，待在了营地，此事传到营地时，只见一向温和的裴先生一下子白了脸。

蔡瑜说完，就让人去将万彦带过来，近了看，血腥味越发浓重。蔡瑜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就被嫌恶压下去，挥了挥手，让人抬着万彦下去好生照顾。

继而转头看向盛知旌，冷笑道：“盛乾帝果真是不同凡响，做事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