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芳殿内有响动传来,细细听着,似乎是宫婢们行礼问安的声音,令儿心下一凛,手上动作飞快地将玉牌挂在脖上,又故意将红绳若隐若现地显露出来。
只要她一弯腰垂头,玉牌就会被轻易地给带出来。
令儿捏紧了手上的扫帚,暗暗为自己打气。只要……只要这次能成功,如那神秘人所言,她就能被奉宁公主给带到漱芳殿里为仆,便再不用受盛安乐的窝囊气了!
这般想着,令儿心里似有烈火在灼烧,一时之间竟也不觉得哪里冷了。
“……公主,奴婢哪里敢框您啊,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外头竟然又没人了,从前这般时候,当真是总有宫人在殿门边‘路过’的。”
里头的说话声隐隐传来,渐渐越近,令儿听了半耳朵,心下莫名觉得有些忐忑,好在很快她又将自己安抚下来。
旁人在漱芳殿门前乱转,与她何干?她现在只是被安乐公主罚到这儿,来清扫地面的……
刚镇定下来,令儿未来得及做做样子,就听及前头传来一声:“公主,您快看快看!这人可以为证,奴婢可没有说谎!”
令儿心下忐忑不定地抬头,只见不远处,一身着华服宫装的女子,领着个小宫女站在那儿,女子眉眼清淡,可全身上下的气质却颇显矜贵。
两人正往她这边看来,那小宫女还格外高兴地扬着手,指着她。
令儿不安地攥紧了手中的扫帚,上头的木刺有些尖锐,刺着她的掌心,可令儿却感觉不到半分疼痛,她此时的注意力完全胶凝在前面的两人身上。
“奴、奴婢令儿,拜、拜见奉宁公主……”
被那小宫女一通说,令儿心下已然惶恐不已,对上盛长宁的眼眸,她这才陡然一惊般地回神,当即她便跪了下来,头没控制住力道,一下子重重嗑在冰凉坚硬的地面上。
白露也看清了这人的面容,她小小地惊呼了一声,“是你?”
这不是昨夜她碰上的那位……正在躲起来哭却又被她撞见的宫女姐姐?
令儿匍匐下去,她咬着唇垂头,不敢出声。她当然早就看出来了,白露就是昨夜那个自称是漱芳殿的小宫女,当时她还觉着这人是不大重要的宫仆。
今日再撞见,却见得,这小宫女竟能陪在奉宁公主面前,还如此聒噪公主都不胜其烦,可以见得她在奉宁公主心中的分量……
要是换作是她……
盛长宁偏头看了眼白露,白露意会,忙道:“昨日奴婢替公主拿夜宵时,与这宫女姐姐有一面之缘,但她瞧着……似乎也不像是什么有心之人。”
盛长宁没出声,令儿连忙抬起头来,状若满目惊慌之色,“公主,公主明鉴!奴婢是景安殿的大宫女,只因犯了小错,才被安乐公主惩罚至此来清扫……”
她又重重叩首下去,脖颈上的红绳不慎露了出来,绳间挂着的物件在交领间若隐若现。
捕捉到那枚温润的光,盛长宁下意识蹙了下眉,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她脑中竟恍然似地闪过数个模糊不清的片段。
“清儿……”
“你是谁……?”
刹那间的记忆,仿佛在不断翻涌洗礼,盛长宁的面色有些忍抑不住地白了,就连身子也支撑不住地踉跄了两步。
“公主!”第一时间发觉她不对劲的白露,惊慌失措地扶着盛长宁,“您怎么了?”
“快来人!”
漱芳殿的宫仆们听了唤声,连忙出来扶人,一时间场内是混乱的嘈杂。
令儿怔怔地抬头,看着奉宁公主被人搀扶了进去,也没有说什么要把她带到殿里的话,再看看四下的人,似乎所有人都没空去理她……
那人骗了她!
想及这个结果,令儿心中顿时腾起难言的惊惶,近乎是下意识的,她跌跌撞撞地起身,一丢开手边的扫帚,转身就要跑。
这关她何事?
这本就与她无关!
这玉牌难不成有仙术?给人瞧上一眼就能要了人命不成??
她是不信的,今日她来这里不过是领罚罢了!那玉牌好好地在她脖子上,掉了出来被奉宁公主看见了,这与她何干?
这般想着,令儿步伐不觉加快。
可惜她还未走多远,后面就传来一声,“把人给我拿下!”
莫女官下了令,她身边的内侍们都一齐拥了上去,将人给押了回来。
令儿还未开口求饶,就被莫女官冷声打断了话:“公主突然晕厥,在场的众人,只有你这个婢子是突如冒出来的,说!你可是使了什么禁术来害公主?!”
听了此言,令儿骤然瞳孔放大,她心中的无限期望,已经被火烧尽,只余一片冰凉的冷灰。
被押在冷冰冰的地上,令儿的身子不断在轻轻颤抖,她上下牙都在寒颤地打架,连话都说不清了。
“不……不不,饶命、公主明鉴啊!奴婢、奴婢没有用禁术!没有拿玉来害人……”
莫女官这才看到她脖子上悬挂着的小玉牌,她目光一凉,直直上前一步,将红绳从令儿脖上扯了下来。
端详片刻后,她的眸光更冷了,面对着令儿身子打颤的害怕,莫女官轻哼了声,挥了挥手示意将人绑下去。
与虎谋皮者,就要担心,会不会被人反套了进去。
不远处,还能见得白露匆匆忙忙的身影,她这是要去太医院请太医来为公主医治。
莫女官看了片刻,直至天边的朝阳越显,万丈霞光愈演愈烈,她这才收回了视线。
她抬了抬手,招来宫仆。
“去,把白露喊回来,公主这是被西洋禁术所伤,太医来了也根本无用。”
立夏迟疑地看了莫女官一眼,最后还是扭身去找白露了。
她只是有些不明白,莫女官又未曾学医,她怎么一眼就能看出来,公主这是被西洋那边的什么禁术所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