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公主”
第二日清晨时分,天方大亮,殿外就传来宫人们的高呼声,盛长宁从睡梦中醒来,还尚且睡眼惺忪着,珠帘就被人挑起,有人进来了。
听得动静,盛长宁颇有些烦躁。
昨夜因为沈约那匆匆写下的一句话,她睡得很不安稳,到了后半夜才入眠不说,在梦中她不是梦见沈约出了什么事,就是自己身处困境中
“发生了何事?”
撩了帘子进来的莫女官,没像往常那般替她将床帘挽起来,反而有些罕见的沉默,面对盛长宁的问话,竟也不答。
盛长宁心下有些狐疑,正欲伸手将床帘撩拨起来时,突地却触及到了一片冰凉的肌肤,她还未来得及甩手叫唤,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嗓音穿过薄薄的纱帘,传至她耳中。
“别出声儿,是我。”
趁着盛长宁愣神片刻,外头那手还反客为主,紧紧地反握住了她的柔荑,颇似有些占便宜的意思。
盛长宁听及了他的声音,原先因这变故而惊得厉害的心,总算平缓了下来,察觉到自己正被人捏着手,她顿时回神,一下子便恼怒地将人的手甩开。
沈约这厮,还是不改登徒浪子的死性!
伸回了手,盛长宁将纱帘合得死紧,她一面垂头看了看自己只身着的里衣,手还有些不安地揪着被褥,她现下衣裳不整的模样,怎么能被沈约看见。
“你私闯淑芳殿,到底是要做什么?”
虽心下忐忑,盛长宁还是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好让自己的语气里仍透着凝肃。
依她重生这么久来看沈约,这人并非是莽撞又不识礼之辈,何况他还对盛长清怀有钦慕之心,便更不应当这般举止毁了她的清誉才是。
“公主别激动别激动。”沈约将语调压低了些,语气也听起来也正色了许多,“你若信我,等会荣福长公主命人来请你前去,你就随口说个说辞应付过去,总之千万别去白雪殿。”
不等盛长宁再开口询问,外殿有了喧哗声,原本在外头高呼的宫人们似乎已经顾不上礼节,径直推门进来了,动静越发近了些。
沈约也凑近了床帘,又低低地道了一句,“你信我”
近到盛长宁能嗅到他身上浅淡又凛冽的青松气息,她甚至都要以为他要掀了帘子闯进来,但没有。
莫女官领着宫婢们进来时,是惊惶失措的,“公主,公主荣福长公主要您前去一趟”
听着她们进来,盛长宁心下忍不住地漏跳一拍,都顾不上疑惑莫女官为何要这样慌乱,径直拉了帘子探头看去。
只是迎上的是莫女官,还有立夏等人焦急又惊慌的面孔,用余光环顾了一圈儿,也不见沈约那厮的身影,瞥见角落的窗扉大开,盛长宁总算将提起来的心放回原位。
“这样急做什么?长公主既然”盛长宁到嘴边的话又陡然顿住,她记起了沈约方才说的话。
他让她不要去盛长琼殿内,可他是如何知道,盛长琼一定会来请她前往?
莫女官沉浸在慌张中,并未注意到盛长宁的异样之色,连忙解释起来,“公主您并未出去,所以未曾看见,长公主可是派了护卫军前来啊,您说若真是什么好事,何须这样大动干戈啊!”
莫女官急得不行,她好不容易抱住了奉宁公主这块靠山,虽说公主平日里不争不抢的,但耐不住她性子好,不嗟磨下人,气运还比常人要好上太多,总能得到那些主子们的青睐
在淑芳殿里做事,她总觉得比从前要轻快不少,是以,她实在是不愿看着这靠山,白白断送自己的前途。
见着盛长宁仍久久不开口,莫女官一咬牙下了剂猛药,“公主,奴婢已经听闻,荣福长公主在寻谋害皇嗣的元凶,而那一日,唯有白露的行迹最为可疑,就连您问她她也一直在闪烁其词,这、这难道不是事实已定了吗”
她话音刚落,盛长宁就轻轻瞥了她一眼,莫女官登时垂下脑袋,不敢再说什么了。
“你们以为,交出白露就能大事化小了?”盛长宁一眼扫过众人,属于上位者的威压,迫使宫婢们皆目光闪躲不敢与她直视。
十年前,她虽与盛长琼接触不算密切,但好歹同在一片地方下生活十几载,也算是知根知底的了。
她是再知晓不过,盛长琼那执拗又心狠的性子,若被盛长琼笃定她落胎一事是白露动的手脚,那么这淑芳殿中的每一个人,都不可能逃脱责任。
如今她还只是派了护卫军来“请”人,便是还不能确定是否乃白露所为,才留了几分余地。
“莫女官,传本宫旨意,今日本宫不适,一早便卧床不起,暂且去不了白雪殿给长公主问安。”
盛长宁躺回了床榻上,床帘随着她松手时落下,莫女官看着那垂落下来还在晃动的帘子,她迟疑了片刻,正欲应声退下时,榻边又传来一声。
“将白露带过来,本宫身体有恙须得她服侍。”
闻言,莫女官顿时脸色大变,“公主三思啊您又何苦顶着被长公主生厌的风险,来庇护这丫头呢!若是惹恼了长公主,您可怎么好?淑芳殿上下又该如何”
“无需多言,按本宫说的照办便是了。”盛长宁的声调不起丝毫波澜,话落毕,她停顿了下,又添了句,“你们既无二心,本宫自也会保淑芳殿上下无忧。”
见她始终听不进自己所说的,莫女官万般无奈,只好转身先去向那些护卫军禀明。
众人渐渐散去,立夏被留在内殿服侍,一想及白露能够不被押去白雪殿,她便心觉万般感激。
立夏看着纹丝不动的床帘,下坠的流苏因风而微微摇晃,她这才注意到旁边窗扉大开,连忙过去阖紧了。
“公主,您信信白露罢,她当真不会做出这等事的。”立夏犹豫了再三,仍旧忍不住地出声多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