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简陋的厢房里,遍布男子不可置信的声音。
袁兴自知失言,惹得他家公子这般羞恼,他更是不敢抬起头来出声肯定,生怕又令这祖宗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来。
脑中晃过昨夜的零碎片段,沈约以手扶着脑袋,忍不住低低地哀嚎一声,瞥着外头已经大亮的天光,他却只觉得未来阴云丛生,雾霾一片。
留下这般差的印象,这、这叫他日后怎么面对宁宁?
“公子您放心罢,奴昨夜观奉宁公主面色,并无什么不悦的神情”袁兴有些不忍,还是劝了一句。
但下一刻,他就被他家主子怼了回来,“她越是动怒便越发不显神情,你懂什么?”
袁兴顿时闭口不再言语。
听着隔壁闹的动静之大,为盛长宁挽发的白露不由“啧”了一声,“这沈大人或许是不知,这厢房里可是不大隔音的”
“昨夜,那些侍卫可有发现什么动静?”盛长宁阻住白露要替她拿口脂的动作,从镜中端详了片刻后,问道。
白露也遂了她的意,放下口脂小罐,听得盛长宁这般问话,她仔细地想了想,才摇头答道:“并无,昨个夜里是极好的,他们守夜至天光大亮,也没再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就是那沈大人好似醉了酒,折腾了一夜。”
盛长宁顿了顿,收敛了神思,“这可就怪了,不是说每晚到子时扶风城外会刮大风?这等令飞虫走兽都惧怕的狂风,该是会有不一般的响动才是,可昨夜我等到了后半宿,亦没听见有什么动静。”
白露惊了惊,“公主,您莫不是一整夜都未睡安稳罢?这怎么行,不若您再合合眼”
见她没抓住重点,盛长宁也不欲再多说了,她摇摇头,“不必了,你去吩咐沈约,令他整顿好人马,我们即刻出了这扶风城。”
白露犹豫了片刻,还是福了福身道了声是,便退去了。
待在这城内,她总觉得惴惴不安的,好似总会有什么事要发生,还是尽快离去得好。
看着门复而合上,盛长宁抬眸看向窗外,外头的空气舒朗,可一眼望去却看不到半分绿意,也无半分热闹之处。
冰雪封住了这座城,更令它越发地死气沉沉。
不须盛长宁使人来多言,沈约早就明白了盛长宁不愿在这城中多待的心思,白露来禀时,他早已吩咐了袁兴去备好马匹。
“哎等等!”
等白露疑惑地回过头来时,沈约以手握拳抵在唇边,似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模样,“奉、奉宁公主,可还有再说些什么?她没有不高兴罢?”
“沈大人怎会如此问,待在这城中,遑论谁也是高兴不起来的。奴婢观公主近来愁绪颇多,想来是得速速离开此地才好着些。”白露一本正经地说着,话罢了,她福了福身子便离开了。
“哎”沈约皱着眉,眼巴巴地看着这小丫头利落地关了门。
回过神来后,他又很是懊恼地嘀咕着,“她这哪里是因为待在这儿便不高兴了,明明是昨夜我冒犯了她,才使她不高兴的”
待众人一切收拾妥当后,盛长宁迟迟地才下楼来,可即便她故意来得慢,在客栈门口时还是与沈约这厮撞上了。
“公主。”沈约垂着头行了礼。
盛长宁轻轻地觑了他一眼,心道,昨夜不是还对盛长清柔情蜜意的模样,白日里见了她却又这样规矩起来
想到这儿,盛长宁的心突然又忍不住地高高提起,这厮这般异样的举止,莫不是认出了她并非盛长清?
盛长宁眼眸中带了些慌乱地朝人看去,可从沈约脸上,她却是寻不出半分端倪。
“沈大人,这一路护送,你着实费心了些。”拢在披风下的手忍不住地轻攥着细带,盛长宁努力令自己的声音如常。
沈约仍是规矩有礼地道:“本就是微臣分内之事,公主不必这样同臣客气。”
此时,听着盛长宁这话,沈约的心亦有些莫名地慌乱起来。前世,他陪着宁宁这样久,怎么会不知她的性子,若是她说了这样话,那么
“并非分内,要去密林采摘乌颜花,本就是本宫一人的决定,没有道理牵连上其他人。出了扶风城之后,我们便就此别过。”
盛长宁轻声地将话一字不落地说了清楚明白,在场的人听着,俱是一惊。
“公主,您三思啊!沈大人身边带着的人,皆是沈府数一数二的高手,此行去摘乌颜花的路途上,又保不定有什么风险,有沈大人在我们方能安全些啊奴婢求您了,不要赶沈大人走”
白露听了盛长宁的话尤为焦急,她一下子就跪倒在地,止不住地哀求着盛长宁。
沈约领着的那些侍卫们,亦有些不大好意思,他们仍以为,公主是听到了昨日他们同公子说的话,不愿看公子处于两难境地,今日才这样说的。
盛长宁却是不看跪倒在地的白露,和心虚不已的侍卫们,只定定地将目光投在沈约身上,似在等着他开口做决定。
抬起头来,沈约面色并无浮现什么波澜,有几分欣然应允之意,“那便等出了扶风城再说罢。”
盛长宁止不住地往下沉了沉,面上却是不显,反倒如释重负似的轻吁了一口气。
她看向白露,“沈大人都已同意,你还跪着做什么?莫不是你想跟着他不成?”
“奴婢不敢”
白露连忙垂下头去,起了身来,没人瞧见,盛长宁话毕后,白露有些不甘心地咬了咬下唇。
在扶风城中寻到的车马已然整顿妥当,盛长宁上了马车,垂下厚厚的幕帘,也不知是隔绝了外头的冷气之故,还是怎的,车厢内格外地温暖惬人。
盛长宁兴许是昨晚一夜都未曾睡好,不消片刻,她便觉得有些昏昏沉沉的,转眸瞥见一旁的白露和莫女官,两人俱已睡了过去。
她意识最后的片刻,是在想。
马车里又未燃香,这是哪来的香气扑鼻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