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长宁心头微微一凛,下意识地转眸朝沈约看去,可这厮却不见半点惊慌的神色,反倒颇有些悠然自得。
心下不由有些窦疑,盛长宁上前一步垂首往楼下看去,只见推门而入的人身姿高挺,着了一身锦白色的长袍,那袍子上绣着些叫人看不懂的纹样,并非花朵鸟兽,倒有些像符咒。
盛长宁一惊,却见底下的那人徐徐抬起了头来,端的是一张齿编贝、唇激朱的无双面容,只是配着他眼中的神绪,倒真令人心情有些复杂。
这人眼中恨意的显然是冲着她而来的,盛长宁心下虽有些紧张,但还是攥紧了手中的木弓,正欲抽箭搭弓间,一双手轻覆上了她轻颤的指尖。
盛长宁偏首看去,沈约正轻轻摇了摇头,低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别怕,有我在。”
顺着他的力,盛长宁松开了绷紧弓弦,只是她的面色却仍旧未能放松下来,看着底下那人的眼中有些不甘示弱的冰冷。
“公子不妨等等,待我二人下去,再好生相谈一番。”沈约难得这么文绉绉地说话,对着那白衣公子的态度倒不像是仇敌一般,像是久别重逢的故人。
盛长宁只觉得越发看不懂这人了,一下便甩开了他的手,看着他甚至想与对方对酒当歌的模样,她就有些来气,“要谈你去谈!”
恨恨地剜了他一眼,盛长宁随手推开一间厢房的门,迈步进去不再理会沈约。
被瞪的沈约好脾气地冲她笑笑,又扫了眼这厢房,便道:“好好好,那便让我去谈,你就待在这儿,可哪都不能去。”
说罢,他便合上了门。
“阁下倒颇有闲情逸致,临死了还不忘卿卿我我。”
沈约迈下最后一层阶梯,听见这声时,他一点也不恼,甚至还散懒地一笑,说出的话却无比尖锐地戳人心肺。
“比不得公子,替狼犬卖命,当心反被犬牙撕碎。”
玚玉冷冷地偏首看去,“我原以为那女子是个不知死活的,如今同你相比,还是你更甚一层。”
“过奖过奖。”沈约勾唇一笑,不知从哪里来的折扇“哗啦”一下开了,搭着他眼里的惬意自得,妥妥地一副玩世不恭的浪荡子模样。
“真是找死。”
眼瞧着他这般挑衅,玚玉的眼神陡然变得狠厉起来,他的手一扬,也不知是怎么划了一刀,他掌心的鲜血便争先恐后地翻涌而出。
血滚落在地上,便凭空乍现一团团火簇,只一瞬间便冲着沈约迎面扑去。
可沈约却是一点都不慌不忙,只用折扇虚虚一挡,那腾起的焰火宛若被风轻易吹散了一般,瞬间消湮不见。
“玉兄倒是喜欢使这些虚象。”沈约将扇子摇得欢快无比,一脸欠揍神情。
亲眼见着这一幕,玚玉微皱起了眉,“你认识我?”
他抬眸细细地打量了沈约一番,却仍是记不起他是何人,这人能随意识出他使出的是幻象,想来不是对这巫术了解一二,便就是他的同族人。
沈约却是笑着不言,只抬了抬下巴,示意玚玉坐下,再好好相谈。
玚玉依着他的意思落了座,面色仍是清清冷冷的模样,似有不为所动的意思。
“玉兄是不识得我自然也是正常,五六年前游列各地时,我曾在浮云山上见过玉兄一面,那时玉兄尚是佳人在侧,可谓好不得意欢喜,如今怎么成了这般?”
听着沈约不徐不疾地这样说着,甚至还点出了时间地点,俨然一副不似说谎的样子。
玚玉脸色稍缓,“此事你无需多问。”说着他又定定地看着沈约道,“按着这份照面的交情,我可以放你离开扶风城,但楼上的那位必须死。”
沈约面上的笑收了收,道:“那可不巧了,她绝不会死。”
“若你当真要护她,那便休怪我无情。”玚玉轻轻挥了挥手,自他身后,不知哪里跳出来一只身姿矫健的金丝虎,不过一瞬间它就攀上了二楼,隐没在沈约的视线内。
沈约顾不得再与玚玉说什么,心念急切地要往楼上而去,可他的脚却如同生了根似的,任他怎样动都扎在地上,不能动弹。
“玚玉!”
玚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这便恼了?”
“若你敢动她分毫,老子定要你好看!”沈约怒目以对,但不过片刻,他又自发地冷静下来地轻嗤一声。
“你不就是想要她死而复生,但你当真以为你用扶风城做的这些事,最后不会招来天谴么!老天爷都看不过去时,你说说她还能如你所愿?”
“闭嘴!”听了沈约的这番话,面容始终清冷如一的男子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的皲裂,“你知道什么?”
“若是你心爱之人被无辜冤枉而死,你还能这般冷眼看着她身毁魂灭?!”
“杀了盛长清,取尽她身上之血,便能保丝丝一年之内身体不腐,任何人都休要拦我!”
沈约皱了皱眉头,“你说什么?她又非你们族人,取她的血有个屁用,玚玉你莫不是被人当枪使了罢!”
话落了,玚玉就露了个难看的笑来,“哈哈哈,你爱慕于她,竟不知她是金乌族人!她的血于重伤之人有奇效,不若你且先试试!”
伴随着他的话罢,剑风凌空而来,剑身明晃晃地刺目,沈约微微偏首,信步闪身躲过。
“早闻大楚的沈二公子风流浪荡,玩世不恭之名遍闻各地,且叫我来看看你,当真是个废材,还是个扮猪吃老虎之辈!”
沈约“哗啦”拉开折扇,对面的剑刃便重重地在扇面上划过,除却一声脆响,那折扇的扇面却是没有半分破损。
“那可好,好好地打上一场,我若赢了,你便要放了所有人,加之安全送我们出了这扶风城。”
沈约摇了摇这折扇,状若惋惜似地叹了一声,道:“可惜了,这扇子,可是我家老头寻了千年木来打造的,最不怕的,就是你这种削铁如泥的利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