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裘城时,天边的晚霞已至,大片鲜艳的色彩浮动在空,取代了先前碧蓝色的天,叫人一抬首一掠眸间,便能望见这样靡丽的颜色。
先前在浔阳城,被盛长宁下了令与她们分道扬镳的侍卫们,早早便被左湳传了信儿,要在这儿汇合。
侍卫们的脚程,远比盛长宁一行人乘马车要快得多,等顶着各地风尘的马车悠悠驶进城门时,他们已然找了间客栈落了脚。
莫女官探了脑袋出去,听了外头左湳的禀报声,便缩回身来同盛长宁言道:“公主,左侍卫道付远一行人已经到了裘城,现下在福安客栈等着咱们了……”
到了裘城,便是如同与北地划开了一条沟壑界限,此城乃是北地连接各方地界的重要城池,多的是来往行商的商队停留。
因而,裘城不可不谓是大楚连通四方的经济的要脉之城。
盛长宁刚从外头热闹的街头中将目光收敛回来,此时听了莫女官这话,还直直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这是第一回,来到这样除盛京之外的大城中,见惯了京城和楚宫中万般的好东西,盛长宁的眼眸中倒不是对这些景致的惊艳,更多的是无尽的好奇。
白露和立夏两个小丫头攀在另一侧窗边,两人也是头一回见到裘城,其姿态神色不异与盛长宁,皆是吃惊又激动万状的。
瞧着她们露了这般的神色,莫女官也是微微觉得有些好笑,她再度冲盛长宁道了一声。
“去福安客栈便是了。”
盛长宁这才反应过来,她挥挥手:“在外面这些住行之类的,由着你们做主便好了。”
莫女应了一声“是”,便又撩了车前的帘子,冲左湳转告了盛长宁的意思。
裘城果真是要塞之城,往来的行人中,大多不乏是奇装异服之辈,摊前摆置的物件儿,更是形形色色,许多是盛长宁没见过、更叫不出名儿的玩意儿。
盛长宁微挑了帘子,匆匆往那长街之一掠眼而过,入目之处,皆是些叫她颇生了兴趣的景致场面。
就连……卖的糖人儿的花色都是不一样的。
随着马蹄踏踏声骤止,马儿一声的嘶鸣微微清亮,白露和立夏也忙端整了姿态起来。
替盛长宁收整好妆发、裙裾,白露又从莫女官手中取来白纱幕篱,为盛长宁轻轻遮掩了白净而姣好的面容。
“公主,小心着些……”
话说着,莫女官先一步起了身来,替盛长宁微挑开了长帘,白露先一步跃下了马车,等着盛长宁出来好扶着她。
盛长宁下了马车,她只一抬头,就能瞧见眼前的门店之,挂着的匾额赫赫然地刻着四个镶金大字“福安客栈”。
福安客栈前,早已候着先到裘城的付远,他们一行有十人,先入了客栈中,为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索性几人便扮做了一支来此地交易的商队。
来接盛长宁一众人的是付远,盛长宁抬眸看去,她认得这人,听立夏说,这人乃是在扶风城被野兽突袭而死的付生之弟。
倘若盛长宁这么多日,未曾听闻他的许多“光辉”事迹,那她是定要觉得,这人往后定会借报仇之名来中伤于她。
只是,这么些日子里,总能在立夏的口中听到此人,道他如何英武,一套长枪又是如何地耍地威风凛凛、赫赫生风。
“属下拜见姑娘。”
付生见了人,随即前一丝不苟地行了礼,因着在外头,他一时拿捏不准这位奉宁公主的心思,不明白她究竟要不要将自己的身份亮出来。
但他此般改口的叫法,那定然也是叫人挑不出差错来的。
“起来罢。”
盛长宁微微颔首,示意他无须过分注意礼节,“你们在这里已经住进了厢房,那车马之事,便还要劳烦尔等牵去后院了。”
说罢,她便歪了歪头,示意白露等人一同入客栈里。
付远自是没有不应的道理,他先是瞥了一眼木着脸一直未曾出声言语的左湳,见他投以视线过来,冲自己轻轻点了点头,付远这才躬身抱拳离去。
可两人暗戳戳的举动又哪里逃得过盛长宁的视线,但亲眼见着了这般耐人寻味的举动,她也只轻轻抿了抿唇角,抬步往客栈里头而去,并未出声来言语。
在一旁同样目视四方、耳听八方的莫女官,自是也察觉了这番小小的举动,她见公主并未言语,自是也垂了眼眸而去。
沈约留给左湳一众侍卫的银钱是充裕的,一路来的花销虽不大多,可都是左湳掏的银子,尽皆大方。
只见人从怀中一把拿了银锭出来,但语气仍旧是从前的硬邦邦的。
左湳把银锭子按在桌,道:“两间等厢房。”
这般生硬的语气,却做着相当阔绰的动作,如今尚且穷得不行的盛长宁,忍不住暗暗地想偏了些思绪去。
沈府并非是富甲一方的商贾之家,怎的沈约是这样的大方,这些侍卫们,出手都是这般、如此至极地阔绰……
正无聊地拨着算盘的掌柜见了银钱,那精明的小眼里陡然放了光彩出来,他一面冲盛长宁一等人应着,一面又向一旁招着手,扯着嗓子喊人:“狗蛋!快过来带客人去厢房!”
听着那小二的名字,众人皆是忍不住地嘴角一抽,除却了盛长宁,他们都忍不住想起了被盛长宁取名为“小彘”的食铁兽幼崽。
叫狗蛋的小二听了使唤,自是飞速地赶了过来,将一行人带至了那厢房门口,又点头哈腰地谄媚了一番,看着众人的一双大眼里露着期待的神色。
只可惜……
唯能做主的两人中,一人盛长宁她如今是身无分文,另一人左湳是个看不懂人的神情的木头。
自然而然地,狗蛋小二想要讨赏银的心思落了空,见着皆是面面相觑、神色又颇为淡漠的众人。
明白自己是如何也挣不到消费,狗蛋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哼声,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盛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