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被府中奴仆知晓的事情,盖都不算是什么辛秘大事了,更何况,便就是让那宁姑娘知晓了这等子辛秘,公子怕也不会责怪她们半分。
鸢微虽有些听不懂恒娘话中的深意,但听了恒娘的这番话,她也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这位宁姑娘如今算是二公子心尖尖上的人儿了,谁知道她会不会是沈家未来的二少夫人?
凭着二公子在府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得宠之度,不仅大公子要避让他三分,甚至
说句不太恭敬的揣测,等大人百年之后,这沈家偌大的家业,还指不定落入于哪位公子手中呢。
鸢微自幼时便比寻常人会看眼色,念头在心中百转千回时,想要抱住宁姑娘这根黄金柱的心也越发坚定了。
“多谢恒娘指点。”
小丫鬟终于露出了抹笑意来,俏生生地冲着恒娘道了一句。
见她一副一下子深谙其中之道,心思活泛开来的模样,恒娘倒没有再责难于她,眼里还露出了几分欣赏。
所谓,看的通透,倒不如脚踏实地,落在旁人眼里是忠诚那才叫忠心耿耿。
那被罚出府去的鸢然,就是没明白过来这个道理,风头是出了,也惹得主子的不快,哪还能如她所愿落下一个忠心护主的名头?
怕是公子也不想要这种“护主”的丫头罢。
恒娘想起鸢然,不由在心下一叹,摇摇头重拾起步子,渐渐走远了。
拆开了信封,露出的宣白色纸页透着一股子墨香,盛长宁不觉间便已微微翘了唇角。
沈约也不爱熏香,尤其是在提笔的时候,所以留下他笔迹的纸张上,只会氲着淡淡的墨香,并不会掺杂其他腻人的香味。
这个小细节,还是盛长宁在密林中发现的。
那时候他们在那位老前辈的书房中看书,沈约觉得无趣,便会提笔替阿紫娜看的那些诗经上,落下笔注。
当时,盛长宁还不知晓他不爱熏香的习惯,在书架的疙瘩角落里寻着了一盒燃了半烬的香,寻思着要给他点上。
哪知人就给她拦着了,盛长宁还记得他是这般说的,“这香放置了许久,想来都潮了,熏出的味岂非要让恐香的你晕厥过去了?”
他是笑嘻嘻地说出来的,却叫盛长宁心下不由地一惊。
当时,盛长宁心下惊惶他发现自己不是盛长清的破绽,含糊地应下了,就此揭过。
哪知道,后来在裘城时,左湳无意中提过一句,“公子厌香”
在裘城时她也联想到了密林中的事,只是那时她想到的是,可能是当时沈约不愿让她燃这发潮的熏香,这才误打误撞地找了个应和她习惯的借口。
可如今想来
有了恒娘不慎说出的话来提点,盛长宁只觉得从前的自己,仿佛忽略了许多小细节。
为什么和与沈约相处时,她会觉得很轻松又自然,为什么沈约能了解到许多她自己都未能发觉到的习惯与细节,或许,这并非是重生前对少年的感情在作祟。
沈约身上带着谜。
谜底关于她的。
盛长宁收回了蔓延开来的思绪,眸光落在指尖捏着的白纸上。
映入眼帘的字迹是一如既往地熟悉,伴随着那股子安抚人心神的墨香,稳稳地跃落在纸上。
上面写了大段的文字,他在解释,他为何不能回去、又或需要多少些时日他才能赶回,他还道他得了匹白马,到时候会带回去送给她字里行间都透着让盛长宁安定的气息。
洋洋洒洒的墨迹占据了整页的纸张,盛长宁落在后面那几行略显潦草的字迹上“沈府足够安全,只要你愿意久居,便无人敢下驱逐令若宁宁想离开沈府,切记带上左湳护送随行”
或许他写最后这几行字时身旁有人在催促着,笔锋带了些许的缭乱,最后那句话的尽头还压下了重重的一点笔墨,像是顿了片刻却再不知从何写起。
那些话带着那个不大的墨点,却是看得盛长宁心口微撼,鼻尖有了酸意。
什么都不必多说,就道尽了一片相思意。
沈约一直都是这个性子。
他什么都想好了,她的退路、她的未来,只要她愿意,她是走还是想留,他都肯奉陪。
却丝毫不为自己考虑。
窗外透映进来的阳光明媚,驱逐了多日来的阴霾,盛长宁将那写得满当当的墨迹的白纸折叠妥当,重新放进信笺里头。
妆奁台前的小匣被拉来,露出那里头孤零零的红鸾木簪,盛长宁把信笺放了进去,重新又拉合上去。
“宁姑娘。”
鸢微再度进来时,却被盛长宁那红红的鼻尖给吓了一大跳,她眉心狠跳了两下,有些压抑不住自己的嗓音:“姑娘?您这是这是怎么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她发誓!她可没有说些什么惹宁姑娘伤心的话啊!怎的好端端的就伤心成了这样
鸢微脑中的念头转得飞快飞快的,一下子就机灵地联想到了恒娘给这位主子的那封信,她眼底立马有了了然之色,原来是公子惹的祸啊
想起恒娘的嘱托,要她务必令宁姑娘每日都高高兴兴的。
不等盛长宁被她这有些大的嗓门震得反应过来,她便抢先开了口:“姑娘,好姑娘,您仔细看看奴婢,在奴婢八岁时,奴婢的娘亲便把奴婢卖进了沈府中,哎您是不知道,这倒也不是如同那话本子中说的那般奴婢身世凄惨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之类的得缘故。”
说到后面时,鸢微不由带上了愁眉苦脸的表情,显然又被拉入了从前的回忆中去,只是她本就生得一副老成模样的面相,这般委屈又难过的神情,在她脸上倒很是有些格格不入。
鸢微这话吸引人,又配合着她这副并非怨恨而只是埋怨的表情,叫盛长宁忍不住发问:“那是何故?”
确实,在盛长宁下意识的想法中,这么小被父母卖到高门大户中为奴为婢的,大约都是像那话本子中说的那样身世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