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我？”少年疑惑，“有事？”

苏云空没回答，向前一位少年道：“别发呆了，快去买吃的。”

少年终于回神，看向酒楼少年，后者点点头，他才拿着钱，欢天喜地的跑了。

“你叫什么名字？”苏云空转向酒楼少年。

“杜江。”

“你是这里的领头人么？”

“算不上什么领头人，在这里的，都是无家可归，无处谋生的老弱病残，大家相依为命，互相照顾而已。”杜江一边回答，一边用袖子擦拭火堆边的两块石头，对苏家兄妹道，“没有凳子，二位若是不嫌弃，坐着歇歇脚吧。”

苏未空率先坐下：西都真大，脚都走疼了。

“你也坐吧。”苏未空也坐下。

杜江的眼神闪了闪，这种地方，那些富家公子小姐，是连落脚也不肯的，这两个人，居然就真的坐下了；这里气味，连他自己都觉得难闻，这两个人，却并没有面露嫌弃。

杜江坐下。

“你今年多大？”苏云空问。

“十四。”

营养不足，发育不良，看着像是十一二岁。

“是西都本地人么？”

“不是，我本是沧州小叶村人，三年前，闹瘟疫，我才逃来西都。”

“家里人呢？可还有活着的？”

“还有娘亲。”杜江指指角落里一个瘦骨嶙峋的妇人，躺着，该是生了重病，目光浑浊暗淡，眼睛看着这边，很是关切的样子。

“我有个活交给你干。”

“什么活？我不怕吃苦，什么脏活累活都能干。”杜江眼睛亮起来，尽管早已猜测到这二人必然是有事前来，但听他们亲口说出，杜江还是忍不住欢喜，有活，就意味着有银钱，顿了顿，似乎下了一个不得了的决心，他又道，“如果是要杀人放火，也可以，只是我没干过，但是我一定会努力做好的。”

苏家兄妹心里，都感到悲凉：杀人放火，也可以，为了活下去，他什么都能做，这个世道，已经把人逼到这个境地。

“不用你杀人放火。”苏云空道，“我要找个房子，你对西都比我熟悉，我要你帮我找。”

“找房子？”杜江仿佛松了一口气，笑起来，“公子放心，我对西都熟的很，你有要求，尽管提，我一定找到合你心意的房子。”

“房子不用太好，但是要大，最好，有很多屋子，再有，要便宜，城里城外都可以。”

“这样的房子，我想想。”杜江略略思索，道，“城西五里外，有一个这样的房子，原是有一位大夫的，我听说，很是心善，常常布施汤药给周边的穷人，后来，他医死人，偿命了，那屋子就此荒废，公子若是想买，去衙门就行，肯定不贵，就是，可能需要修葺。”

“可以，你先带我去看看。”苏云空说着，又从怀里摸出一个银贝，递给杜江，“这是你的跑腿费，若是成，我再给你一个。”

杜江喜笑颜开的接过银贝：“好咧，公子先去看，若是不满意，我就再找，一定找到你满意为止。”

“好，那你明日，来罗府找我。”

“罗府？罗天誉公子府么？”

“对。”

“我晓得了，公子放心。”杜江笑道。

“我们先走了。”苏云空站起来，和妹妹一起往外走。

“公子慢走。”杜江跟在半步后，笑眯眯的相送。

正逢去买吃食的少年回来，嘴里咬着一个馒头，肩上扛着一大包，兴高采烈的往里冲，差点撞上苏家兄妹。

“二娃，慢点，别冲撞了贵客。”杜江道。

二娃赶忙咽下嘴里的馒头，点头哈腰：“对不起，对不起。”

“无妨，去分给大家吧。”苏云空道，又转向杜江，“你也去吧，不用送。”

“我不饿，不着急。”杜江回答：这种贵人，怎么能晾着呢，就算饿一会儿，也是要亲自送出去的。

二娃扛着袋子走到中间，不用招呼，大家都挤过来拿馒头——无人哄抢，大家都有序的拿上两个馒头，就退到一边，让别人去拿，不能起身的，也有人帮忙拿过去。

“谢谢公子，谢谢姑娘，二位好人有好报，一定会长命百岁的。”一位老人瘫坐着，手里握着馒头，向二人表示感谢。

众人都反应过来，纷纷向二人道谢。

苏未空说不出话，只觉得心里难受，两个黑面馒头——连大白馒头都舍不得买——就让他们这般感恩戴德，苏未空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苏云空叹口气，道，“杜江，你也去吃吧，我们先走，不必送，记得明天来找我。”

“是。”杜江回答。

苏家兄妹离开，杜江没有执意去送，苏云空说了两次，不用送，他若再送，只怕惹人不喜。

来到二娃旁边，后者拿出两个馒头给他，大口咬，辣嗓子的黑面馒头，便宜，管饱。

“江哥，他们二位是什么人？”二娃问。

“我也不知。”杜江回答，看似心善，但是谁知道呢，不过，有钱拿就行，管他呢。

“这是剩下的钱。”二娃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摸出一堆碎钱，递给杜江。

“不用给我，拿去给大家分了吧。”杜江说着，从怀里拿出刚才的那个银贝，“你明天，去把这个银贝也换成散钱，一起分了。”

“怎么还有一个？”二娃问。

“公子交待了事情，若是办好了，还可以再得一个。”杜江回答，又提高声音道，“刚才公子交待的事情，你们都听见了，这几天出去，都好好留意打听，务必把事情办好，让公子满意，知道了么？”

“知道了。”众人回答，有吃的，声音都洪亮几分——有钱，就有食物，有食物，就能活下去。

——

这头，苏家兄妹往罗府走，夜色深沉，月色清冷，街上行人已经散得差不多，大街上很寂静，两人都很沉默。

“妹妹在想什么？”苏云空打破沉默。

“众生疾苦。”苏未空回答，她心里难受，声音都无精打采。

苏云空没说话，尽管他见过很多的众生疾苦，此时此刻，依然觉得心中震动。

“哥，你说这个世界，有救么？”